Chapter Text
上高中的时候,罗思源是个典型的问题学生。
南方内陆的小县城里师资力量薄弱,唯一的高中也生源寥寥,多少年里只要有一个被清北录取的名额,就会引得全城欢庆。但即使是这样,罗思源的名次也永远位于班级最末尾,成绩单发下来时,倒着找永远比正着找省时间的那个范畴。
除此之外,他有一群同样是不良少年的狐朋狗友。放学之后躲在学校对面的小巷子里抽烟,伴随着低俗玩笑被扔进杂草的一地烟头将灭未灭,不过他一般都会做留在最后,把它们一一踩灭再离开的那个。他偶尔也会打架,在这方面运气还不错,一般哥们因为网吧位置被占和隔壁学校约架的时候,都会撑场面似的被算上名头。
罗思源占据教室最后一排的风水宝座,上英语课的时候永远能睡到下课铃响之前的最后一分钟。至于未来,自然无需经过思考,他只是一味相信男频小说里在某个领域大显神通的主角,就算荒唐过一整个青春期,也一样能在未知的未来找到出路。
他像这个时代特色里被心灵鸡汤荼毒过的所有青少年一样,明明只是一颗随波逐流的扇贝,却偏偏以为自己是乘风破浪的水手。
但他同时又不是个那么典型的问题学生。
最起码,他无法理解同龄人对性的狂热好奇。这个年纪的青春期男生像处在最恶劣发情期的公狗,一刻不得消停,蠢蠢欲动地找准一切时机,低俗小说和杂志塞满桌洞角落,却也遍寻不得泄欲的出口。
罗思源在这方面不算是个特别开窍的人,虽然他的青春期也缺乏引导,一切都要靠自己摸索。他是单亲家庭,自小与妈妈两个人生活。而妈妈工作繁忙,能顾得上他吃喝拉撒已是极限,怎么可能耐心坐下来教他生理知识。
所以,无论是第一次梦遗,发现自己开始晨勃,还是在夜深人静的燥热中自己摸索着排解,他都只能在这些出现以后再自然习惯,像某种畸形的无师自通。
然而尽管如此,他仍然不具备那些过剩的热情,比如在周末勾肩搭背的放映厅里,哥们献宝似的掏出一盘录像带,两具身体纠缠在一起的封面使角落上刻着的分级标志像某种嘲讽。
三级片播放到第一个高潮时,影厅里被甜腻急促的呻吟声填满,罗思源看向身边的同伴们,发现他们无一例外是神色狂热,裤裆也明晃晃地顶起来,大概都在祈祷着这个私人放映厅没有摄像头。
罗思源却不为所动。
他看向屏幕上白花花的身体时态度堪称平静,仿佛被压在床上的那个不是丰腴的陌生女人,只是超市里被用钩子翻面检查的一块猪肉。他也不清楚为什么那些少年的性欲会被如此轻而易举地挑起来,明明这些粗制滥造的影片有时候连前后剧情都是连接不上的。
但,的确也拜身边这些钟情于下三滥的青少年们所赐,罗思源对红楼街的印象就此建立,从他们每一个赤裸裸的玩笑或者眼神里。这个年纪的男孩还不懂什么是虚伪,他们总是抱着某种诚实的下流。
其实罗思源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红楼街,在大人们聚会时,中年男人们偶尔藏在字里行间的心照不宣中。后来他父母离婚,妈妈不再参与那些充斥着低劣酒味的朋友聚会,只是偶尔载他上补习班时路过城南的那条小街,仍会讳莫如深,在他好奇询问这是什么地方时紧张起来,一面踩油门一面扔下一句“你千万离这种地方远点”。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以为那条街是什么很可怕的地方,会在每个午夜时分闹鬼,出现黑社会火拼,或者更可怕一点,每个路过的学生都会被抓进去被迫阅读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
当然,后来罗思源才知道,红楼街这个看似优雅的名字跟曹雪芹没有半点关系,仅仅因为那里的大多数建筑都刷着红漆,从远处看自然是一片连绵的红楼。
罗思源第一次学到现实与文学的差距也是因为这个名字,毕竟后者隐晦,前者像那些他避之不及的三级片一样赤裸。
在家庭与学校双管齐下的高压之下,他自然不会对那里抱有什么神秘的好奇心,甚至听话地敬而远之,在路过的时候也会刻意把脸朝向另一边的街道。这也就导致了直到高中,他才从身边男生的话里话外咂摸出一点滋味,知道了红楼街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简而言之,那里只生活着一种人,就是出来卖的。
尽管身边有许多人一直蠢蠢欲动地想进去一探究竟,但至今没有人成功过。男孩们声势浩大的青春期在除幻想以外的其他方面都捉襟见肘,既没有嫖资,也没有如此轻易进入成人社会的胆量。
罗思源更特殊一点,即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之后敬而远之态度也没有丝毫改变,不仅仅是因为妈妈话里带着疲惫的严苛。
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他竟然成了第一个真正踏进红楼街的人。通过一次命运的刻意捉弄,一个没有人能提前料想到的乌龙。
这个暑假过得无聊非常。由于整个高中三年罗思源的成绩始终距离本科线遥遥无期,所以妈妈到最后也干脆放弃了希望,不再对他的课余生活那么严防死守。
一整个假期罗思源几乎都闷在家里,等妈妈出门以后轻车熟路地摸出手机,窝在空调下面打上一整天的游戏,再提前预判着门外的脚步把罪证塞回去,回书桌前咬着中性笔装模作样。
这种生活只有在临近九月开学时的某天发生了不同。收到群里的消息时罗思源正在打巅峰赛,巩固自己来之不易的大国标,熬过今晚十二点的定榜。
二十分钟的时候他一换二壮烈牺牲,复活时间长得可怕,所以他自然而然地点进通知栏里弹出来的消息,看看以往这个点还在蒙头大睡的兄弟们为什么突然开始咋呼。
但刚一进群聊他就愣住,里面正聊得热火朝天——或者不如用义愤填膺这个词更合适。他选择性无视那些艾特了他的大呼小叫,从最上面的消息飞速往下浏览,迅速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简单来说,他们学校远近闻名的一个漂亮女生自己走夜路,被隔壁技校的几个学生堵住揩油了一番,好不容易才拼命逃走。次日女生趴在躲在家里哭,被来访的闺蜜撬出原因,这事便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他们这群人耳朵里。
没有哪个不良少年脑子里不怀揣着一个英雄救美的热血英雄梦,更何况隔壁技校本来就在网吧和球场等诸多场景和他们发生过冲突。简而言之两个字,有仇。
眼下寻仇的机会白白送上门来,还可以破天荒冠着一个伸张正义的光辉名头。从早上开始群里就炸了锅,短短十分钟时间已经提出了无数个这次打群架的时间地点,准备诺曼底登陆似的做好了周密部署。
看完消息,罗思源皱了一下眉头,切回游戏界面看了一眼,发现队友已经不负众望地把对面水晶点爆。所以他回到微信界面,面对又一条艾特自己的消息打字:
【你们缺人?】
那边疯狂开始哀嚎,都想抱他的大腿:【缺缺缺,就缺你罗少一个。每次只要有你的群架从来没输过,这次你必须得来,不然不配再出现在一中】
罗思源嗤笑一声,心想要是不参与打架就不再被允许上学,恐怕校长嘴都要笑烂了。但他没回绝,毕竟老是宅在家里的确有点无聊:
【行,时间地点发我。】
第二天下午六点,罗思源草草扒拉了两口饭,顶着妈妈审视的目光,睁眼说瞎话用去朋友家写作业的名头,换好衣服出门。
打群架这种东西就算师出有名也显得不那么光彩,安排在太阳下山以后无可厚非。出居民楼以后太阳将坠未坠,一点余晖残在玻璃上红得像血,但又飞快晕染开。
罗思源看了一眼手机里哥们发来的消息,打上车之后对师傅随意报出一个地名。那地方在城南,不算他很熟悉的区域。罗思源上车以后压低帽檐看着窗外,没有看见师傅在听见目的地以后从后视镜里投过来的嫌弃视线。
车子平稳汇入下班人群的车流,罗思源掌心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但他没心思按亮屏幕。他不算很喜欢打架的感觉,与其享受暴力更不如说是为了维护社交,也一并维护青春期那点纸板似的尊严。所以现在,打架的路上,他内心也毫无波澜。
车子大概行驶了二十五分钟。停稳的时候天际已经差不多完全变成黑色,司机在前排说句“到了”,罗思源递给他一张纸币,打开门从后座下来。
出租车亮着车灯从他身后缓缓驶离,罗思源站在原地,转了一圈打量四周。有点出乎意料,这里并不是以往那些人打架时喜欢选择的荒郊野岭或者废弃巷尾,而是被夹杂在一片灯火通明的建筑之间。
大多数是些二三层的小楼,摇摇欲坠的招牌上缠绕着灯带,照亮底下的门头。罗思源环顾了片刻,发觉大多数店铺都被冠以“足浴”“按摩”之类的名头,此时他尚且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误闯进了什么地方。
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此时群里倒是没什么动静了,大概大多数人都已经动身赶路。于是罗思源决定先一个人进去探探究竟,毕竟这地方看起来灯火通明,就算对方一堆人蹲守他一个也不至于出什么事。
然而,越往里面走,他越是觉出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劲。街边的店铺里大多数都晃动着人影,大堂明亮,二楼三楼却都拉着窗帘,有被切割成缝隙的光线从里面折射出来。这也就罢了,可罗思源却发现那些站在门口的人们无一例外都是女人,穿着暴露的女人。
黑夜和灯火纠缠着融在一起,她们从领口里露出来的雪白胸脯几乎要灼烫罗思源的眼睛。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走路,脚步和心跳声在同一时刻越来越快,并在第三次有娇媚的声音远远唤他过去坐坐的时候终于有所察觉,堪称慌乱地掏出手机,再次点进那条承载着这次打群架地点的对话框。
这一看,差点没让他当即在这里晕过去——打车的时候那随意一眼看得太急,他在跟司机报地点的时候说错了一个字。
至于现在身在何处,罗思源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夜晚的红楼街与白天截然不同,神秘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浓郁到几乎爆炸开来的颜色。
红的是女人的衣裙,黄的是垂落锁骨的发丝,绿的是门前藏污纳垢的灌丛,粉的是成人用品店柜子里琳琅满目的包装盒。这些色彩在他的瞳孔里混杂在一起,像被废弃的调色盘,不带来艺术的美感,只是像噪音或者汗珠,单纯让人心烦。
毫无疑问,他误入了那个在整个人生中都被讳莫如深的禁地,更可怕的是罗思源此刻额头上渗出冷汗,感受到几乎一整条街女人们口香糖一样的目光都正粘在自己身上。
这感觉让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回头,此时唯一的念头就是祈祷这条街尽头有其他通道,能仁慈地放他回到那个他熟悉的世界,给人安全感的地方。
然而他没能如愿。
因为下一秒,余光里就蓦然出现一个影子。下一秒,带着引诱的软烂尾音和浓郁到让人窒息的香水味一起迎上来,罗思源被迫站住脚步,看向来人。
一个年轻女孩,身量不高,穿着吊带和热裤,人字拖里露出来的脚趾涂着像血一样的指甲油。她发觉罗思源的窘迫,反而刻意轻笑一声,伸手来挽他的胳膊。
“小帅哥,找人吗?”被嚼过的草莓口香糖已经没有草莓味道,只是软烂地停留在牙膛。女人凑近他耳边,有意无意地用胸口磨蹭他的小臂,这是她们招揽客人时为数不多的管用伎俩。
“找不到的话,不如和我玩玩?价格很实惠的,你跑多少家都不会找到更满意的,我敢担保。”
罗思源咬紧牙关,等到终于费力把胳膊从女孩怀里抽出来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沁出了实实在在的汗。
“抱歉,呃,我还有事……”罗思源不去看她的脸,到最后也不知道那女孩到底长着什么样的五官。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你……你找别人吧。”
可红楼街似乎长到没有尽头。以往从街口路过时这里总是很安静,似乎那满眼的红色也失去了原本的热烈,变得乖顺下来。现在罗思源想想,可能因为以前他路过这里的时候,总是在白天。
他盯着眼前的水泥路,想,这里只不过是一个几十万人口的小县城,怎么能供养得下一个如此庞大的职业生态系统,无数个以出卖自己为目的的女人,一条长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街道。
罗思源觉得自己走了许久,回头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下车的起点。然而他打开手机屏幕的时候发觉上面的数字只变了五分钟,难道在这样的地方时间流速也会变慢。
额头上的汗珠已经快要流到下颌,罗思源不堪重负地停下脚步。他在原地站了一会,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想买瓶水喝,可灯火明亮的两边店铺里哪里找得到一家便利店?
环顾了一圈四周,罗思源几乎要绝望了。更恐怖的是他回头的最后一瞬似乎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方才他曾经拒绝过的那个女孩正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气定神闲,似乎笃定总有他调回头去投入她怀抱的一刻。
他讨厌这种被人跟随的感觉,迫切想要甩脱,用行动改变。可望过去前路的尽头仍然模糊,所有希望和可能性都藏在黑暗里。罗思源不怕黑,但他现在无疑惧怕这黑暗。
也就是在这一刻,罗思源第一次看到了那个人——那双眼。
其实那是个很不起眼的小店铺,无论是招牌还是门面装点都凸显不出任何优势,有些委屈地挤在街道拐角。这里似乎连光线都比旁边的黯淡一些,没有穿着清凉的女孩们抽着烟站在门口,只是能隐约看到一楼玻璃里面的人影,有个短发的女孩很板正地坐在沙发上。
罗思源的视线有了片刻停留。下一瞬,像某种俗套的天意使然,那人在同一时刻转过脸,隔着半条夜色下的街道,与他对上了视线。
一瞬间。罗思源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不近视,但隔得太远,尚且看不清那人确切的面貌。可他唯独能看清那双眼睛,在月色里那么明亮,像即使没有灯塔也能指引航标的海面。
罗思源从未看到一双那样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只是这样遥遥望过来,可他却浑身战栗,本来要继续往前走的脚步也像在顷刻间被灌满了铅。
下一秒,罗思源挪动脚步。大脑发出歇斯底里的警告,和心跳声混杂在一起像某种前卫的重金属摇滚,最能摧毁人的理智,最能调动与感官直接相连的赤裸欲望。
他朝着那家店铺走过去。电光火石,鬼使神差。
推开玻璃门的一瞬间,罗思源脚步一顿,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一个短发女生,而是一个男孩子。
第一印象,是他实在太瘦了。被洗得发白的卫衣套在他身上像被围了个麻袋,被骨骼赢撑起来的肩线和袖管让罗思源不由自主想起小学时他自己套的书皮。
妈妈给套的总是那么妥帖,里面平整得没有一丝空隙,像被熨好的桌布或者西装。但他自己套得却永远很粗糙,边角都是拙劣的折痕,裁剪也大得像总是要脱离书的本体,即将飘落下来一样。
到最后,罗思源总算肯挫败地承认自己笨手笨脚。
那双眼睛仍在看着他,走近了之后倒不如方才远远看着的明亮,只是觉得很黑,像某种矿石,需要被埋藏或者收藏。男孩的刘海有点厚,凌乱地压在眉眼上,但整个人却不让人觉得邋遢——也许是因为他的所有衣物都破旧却整洁,就连帆布鞋的鞋带都规规矩矩地用绳结系好。
靠近他的那一瞬间,罗思源有点恍惚,恍惚到似乎觉得自己已经离开了红楼街。
因为眼前这个人看样子与那里的氛围格格不入。他无法相信他属于那片连绵起伏的红色,他宁愿相信这个人属于某个粗糙的书桌或者课堂。
似乎也没想到他会直接走进来,男孩子显出一瞬间的慌乱,但随即又被他自己镇压下去。他站起身来,犹豫着,看着罗思源几秒。
“你好……”男孩的声音有点特殊,并不十分与他的外貌匹配,轻声细语里带着一点低哑。“请问……需要特殊服务吗?”
好傻好刻板的台词。罗思源听见自己说,与此同时他心跳空了一个拍子。他本以为自己心脏里那个已经鼓胀起来的泡泡会就此失望地爆掉,可是它没有。仍然有人在给他的血管充气,罗思源那一瞬间简直说不清自己是开心还是失望。
他张了张嘴,一开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然而下一秒另一边的房间里传来脚步声,他回过头,这才发现这家店铺里不只有这男孩子一个人。侧面的屋子里横七竖八摆着几个沙发,有三个与方才一路上遇到几乎打扮相同的女孩倒在上面,正玩着手机嘻嘻哈哈。
另外,此刻那房间的门口站着一个中年女人,脸上的皱纹和已经并非浓妆艳抹就能抚平掩盖。她抱着胳膊站在那里,视线从罗思源身上划过去,带着光明正大的审视——在他平坦的裤兜上停留了尤其久的时间,当然,罗思源这个年纪的人也不像是出门会形影不离地带着钱包。
最后罗思源也没看明白这老鸨究竟对自己满意还是不满意,她就把视线移到了男孩身上,面带微笑:
“小黄,来客人了怎么招待,我没教过你吗?”
原来叫小黄。罗思源暗暗想,也转脸看着他。尚且不知道这个字究竟是他的姓氏还是单纯的代号,但他发现小黄似乎有些惧怕那女人,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他卫衣下面脊背微微颤抖了一下。
“嗯……我知道。”他听见他回答,下一秒小黄又把视线移回到自己脸上,过于长的卫衣袖子里他应该正紧紧攥着自己的指节。小黄比他矮一些,约莫一米七出头的身高,但目测体重应该连三位数都达不到。他抬眼看他时上目线自然比下目线明晰,但罗思源竟然不舍得把这辨认成是青涩的勾引。
“先生……嗯,我们这三百一次,包夜翻倍,其他项目另算加钱。”小黄像念台词一样说出这些话,罗思源看见他耳朵红了,视线也有点躲闪。但在老鸨冰冷的目光下面,他还是轻声把所有话都尽职尽责地说完:
“可以先跟我上楼试一下,不满意的话可以打折……都好商量的,保证让您觉得物超所值。”
……试一下。罗思源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好像在打架,一半呼啸着涌入大脑,剩下的则拼命汇入小腹,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他耳边回荡着这三个字,试、一、下。
试什么?三百一次的机会?他难道不是误入此地吗?打群架的哥们都去哪了?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互殴中头破血流了吧?
可是罗思源心脏砰砰跳着,对叫嚣着的理智置若罔闻。他只是把手伸进裤袋,攥紧了里面的几张纸币——今下午刚从妈妈床头柜偷出来的,原本目的是在打完架之后去诊所,把可能出现的伤口包扎上药一下。
床头柜对妈妈来说只是暂时存放零钱的地方,更何况罗思源也不好拿得太明目张胆。所以他记得当时自己没有拿到三百块钱,但具体是多少呢?无数个纠缠着的数字在他脑海里打转,他却怎么也拨不开记忆,找到面额的叠加。
只是简单的加法而已。然而最后罗思源却不得不狼狈地用指尖把所有纸币给掏出来,摊在潮湿的掌心一张一张清点。一张一百,两张五十,两张十块和三张五块。
“我……”罗思源喉结滚动了一下,觉得自己又有点想出汗。他低声说:“我只带了二百三十五。”
说话的时候他看着小黄的睫毛,言语里含着某种连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眼巴巴的祈求和期待。
小黄的睫毛很长,在他说话的时候像蝴蝶翅膀一样轻颤。他垂着眼睛,罗思源不清楚他视线的焦点是否落在自己手中的钱上。
这一刻,罗思源久违地感受到了某种悬而未决的紧张,像刚上初中的时候等待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单。只不过从那时到现在他的成绩从未从低谷中离开,所以后来干脆自暴自弃,没有悬念的东西自然不值得去揭晓。
可小黄并没有自己回答他。他像是犹豫了片刻,然后转过头看向旁边的老鸨,没说话,但那双眼睛里却毋庸置疑,是小心翼翼的询问——用这个价钱把我自己卖出去,可以吗?
老鸨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漠,那是明晃晃的厌恶和失望。罗思源心下一沉,余光里瞥见小黄的脊背又弯下去一分,似乎连对视的勇气也消散了。
然而,下一秒,似乎觉得这个不争气的员工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就再难获得收益,老鸨还是轻描淡写地开了口。她似乎已经懒得多说什么,只是像看一只不讨人喜欢的小动物那样,瞥了小黄一眼,说话的同时转身回到那个填满了女孩的房间。
“去吧。”
罗思源一怔,先小黄一步意识到这个词代表着什么,手心一个用力,捏皱了面额最大钞票的边角。
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把视线重新移回到那个人身上。小黄一直等到老鸨的脚步声消失以后才悄悄抬起头,看了罗思源一眼,小声说:
“跟我来。”
于是罗思源亦步亦趋地跟上他的脚步,登上前往二楼的楼梯拐角。
小黄的背影看起来竟然比正面还要瘦,瘦到再一次罗思源吃惊的程度。卫衣太大,但他的裤子又有点太短——有资格让人怀疑这是别人直接拿女款套在了他的腿上。宽紧合适,但长度却完全称不上正好,露出一截脚腕和小腿的连接处,随着裤管的晃动若隐若现,那抹瓷白也随之在罗思源脑海里颠簸,起伏在晦暗下的海浪。
视线上移,罗思源在迈上台阶的同时也看着他的后脑勺。小黄的头发略微有点长,但应该不是刻意想留长发,而是已经很久没有得空去修剪了。后颈处的发丝有一半隐藏在卫衣帽子里,露出来的一半稍显参差不齐,却无一例外都乌黑柔软,发尾让罗思源想起来小时候捉过麻雀的翅膀。
罗思源觉得自己喉咙烧灼起来,已经完全忘却了自己今天晚上原本的任务,所有和理智搭边的思考早就在踏进这里的一瞬间被本能埋葬。
终于踏上二楼平台的时候,罗思源迷迷糊糊地想起来,自己似乎还差几个月才成年,而且在这之前还没有任何与实践有关的性经验。
但是,管他呢,他能做到现在转身走出去吗?他甚至无法做到把自己的视线从眼前移开,尤其是从小黄被碎发遮盖的后颈上。
“小心这里,有东西。”冷不丁的声音响起,罗思源有种被抓包的错觉,吓了一跳。随即他才意识到小黄是在提醒他注意脚下,毕竟二楼走廊没有灯,晦暗到看不清路。地面上贴墙堆放着一些杂物,无法辨认是什么,只能看见一个个箱子的轮廓。
直到十秒后,小黄带他来到尽头的房间,推门开灯的一瞬间光线直直穿透走廊,罗思源才看清楚那些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一水儿的杂牌避孕套。
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提醒他自己现在身在何方。然而罗思源顿了一下,还是移开视线,跟着小黄走了进去。
走到那个卧室里,罗思源迎来的是新一轮惊讶。他原以为这里会如同走廊一样昏暗布满灰尘,要么就是像一楼大堂的布置,艳俗到让人望而却步。但这里却显得与小黄本人更贴近,虽然狭窄到似乎只能放得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桌子,但灯光照耀之下,边边角角都很干净,甚至地毯也尽可能保持着整洁——罗思源能看出上面烟头烫过的痕迹已经被尽力清理过,但它们是无法人为消除的永久伤疤。
转过身,小黄有些局促地指了一下被单雪白的床铺,示意罗思源坐下。他自己则越过对方把门关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拧了一下反锁的开关,发出“吧嗒”一声轻响。
这道声音落下以后,室内出现了片刻沉默。
罗思源坐在床边,看着小黄的背影,这一刻才感到迟来的局促——在这之前他表现出的果断完全不像个只缩在被子里自渎过的处男。他发现自己完全不清楚接下来的流程是什么,一切都只能听小黄的安排。
但他很快发现小黄表现得同样有些生疏,尽管他不清楚这是否出于羞涩或者其他因素。罗思源说不清这算好事还是坏事,只是小黄慢慢转过身来,向前走了两步,直到靠近他身边。
他的脚步声很轻,落在地毯上像一只胆小的猫一样。罗思源这么想着,看见小猫抿了一下唇,轻声开口,一句带着试探的询问落下来:
“先试一次,可以吗?”
轻声细语,倒像是他在祈求着什么,而不是罗思源即将用几张廉价的钱币索取他的全部身体。
几乎是一瞬间罗思源就硬了,硬得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平日里就算有心思想自慰,他也总得抚弄上几分钟才能让东西完全进入状态。
今天穿的裤子松紧性不够好,挺立起来的性器戳在布料下面,委屈得发痛。罗思源额头上又开始沁出薄汗,只不过这次是生理性的。开口时他听见自己声音哑了:“……好。”
于是小黄开始脱衣服。
他的动作很轻巧,也许同样是因为太瘦,骨骼和肌肉都没有足够的份量。在罗思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弯腰脱掉了自己的裤子,同时脚后跟一蹬,帆布鞋也被留在地板上。
这样的情景让罗思源想起来冬天下雪的时候,他睡过一觉醒来,迷迷糊糊拉开窗帘,视网膜几乎要被满世界的雪色灼伤。太白了,他想,简直是病态,包裹住脚踝的白袜子与小腿的边界简直难以辨析,除了再往上的地方膝盖有很清淡的一点粉色,边缘却泛着青紫,像有跪得太久留下的瘀伤。
小黄上床之后跪坐在离他左手十几公分的地方,手习惯性地拽住卫衣下摆,正要一鼓作气脱掉,却不得不注意到罗思源落在自己下半身的视线。这目光让他的耳朵再次泛红,嗫嚅了一下,可能觉得他是个对腿有着特殊兴趣的顾客,于是对罗思源说:
“如果你想的话,我有丝袜,黑的白的都有。可以随便撕的那种……不过要加五十块钱。”
罗思源蓦然回过神来,称得上慌乱得将视线移到他脸上,同时又心想也许这个人也并不像表面上那样镇定,毕竟在楼下他就已经清楚展示了自己的全部家当。“不、不用了,这样……这样就很好。”
于是小黄又抿了一下唇,轻轻点头,又开始准备把卫衣脱掉。但这一次回过神来的罗思源抓住了他的手,掌心温度简直要把他烫得哆嗦一下,小黄吓了一跳,看过去的时候发现罗思源神情尴尬又坚决,还带着某种不好意思的祈求:
“那个……能不能先别脱上衣了,就这么穿着吧。”
他怕如果下一秒就要直接把小黄的身体看光,他会像直接狼吞虎咽下十根千年老人参的病号,直接把过度滋补之后的鼻血喷满一床。
似乎是没听见过这么特殊的要求,小黄愣了一下,但倒是很乖顺,听话地把已经掀起来一半的卫衣下摆放了下去。但就在这转瞬的光景里,罗思源已经看清了他的腰线,窄得似乎能用手握住,太细又太薄。平滑明晰的线条像考场上他一个字没动的草稿纸,A4或者B5,学校从来不舍得给他们用八开。
这时候罗思源才舍得把攥着的手腕给放下。松开以后才发觉方才的十几秒里,那截突出的腕骨一直硌着他的掌心,与纹路嵌在一起。
其实一切步骤都很明晰,不是语焉不详阅读理解,而是答案详尽的三角函数题。不脱上衣也耽搁不了什么,小黄在满足了他的要求之后犹豫着垂下眼睛,看向他早就已经高高顶起来的裤裆。他说出来的话仍然像某种轻柔的试探,不属于这里的矛盾天真再一次重现在他的身上:
“你硬了。要脱掉吗?”
听着这几个字,罗思源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听觉带来的感官冲击丝毫不亚于视觉上的。
但他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也许是为了再给自己一些彻底走向放纵的缓冲时间,也许是他的良心和理智亟待透一口气,罗思源避而不答,而是抬眼凝视住小黄,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他犹豫着,“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不然我应该怎么称呼你,还是就……小黄?”
当时罗思源还太年轻,尚且不知道这个行业里的规矩。用金钱维系起来的关系撑不起太多重量,所以交易双方不必知晓对方名字,做的时候不可以接吻,这些都是不言自明的条条框框。
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犯了禁忌,小黄显然也有所察觉,然而他却张了张嘴,怎么也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算了,反正现在燕姐不知道。他自暴自弃地想着,脑海里屏蔽住此刻一楼房间里那个中年女人的身影。罗思源眼睛里的探寻似乎带着期待,虽然他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终究没能狠得下心破坏。
“我有名字。”下一刻他低声说,“黄垚钦。三个土的那个垚,金字旁和欠的钦。”
罗思源咀嚼着这三个字。当然,它不难听,但总归也算不上洋气,甚至能透过字符表面看向小黄的童年,出生时的家庭背景。这个名字似乎背负着某种朴素而平凡的期待。
可他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呢?罗思源想不明白。他点了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说罢,他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无意识地等待着什么。几秒后他才意识到他在等黄垚钦追问自己的名字,然而又过了几秒,发现对方完全没有礼尚往来的意思,小黄垂着睫毛,轻咬下唇,似乎对于自己把名字告诉他这件事有点懊恼。
罗思源顿时心软。一阵酥酥麻麻的电流顺着视网膜爬遍全身,血液仍是滚烫的,他索性伸手拽过黄垚钦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他掌心按在自己硬起来的地方。
隔着两层布料,他兴奋到了极点的性器硬邦邦地戳着那人掌心,像在期待来访。最开始的那几秒黄垚钦动作有点僵硬,但他很快就逼迫自己显得自然而顺从,用自己细嫩的掌心隔着布料按揉他的性器——以挑逗更灼烈的欲望为目的。
罗思源简直兴奋地想要发抖。但他很清楚这并不是因为出生以来除自己以外第一次有人碰他这里,而是因为此刻逗弄他性器的人是黄垚钦。
反应过来之后那人的动作看起来还算熟练,只是仍然有点了无章法。当然其实罗思源也不知道真正有手法的人做起来是什么样子,他只能拿黄垚钦和那些三级片里的女人相比较。
以前跟别人一起躺在放映厅里时,罗思源从未想过把性器交付在另一个人的掌心竟然会是这种感觉。否则,当时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隔着布料抚慰了一会,罗思源尚且没说什么,黄垚钦却像是已经等不及了。这次他没有再开口询问,而是罕见地表现出一点小小地蛮横,抬手拽了一下裤腰,示意他把裤子褪下来。
罗思源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一举一动都全凭黄垚钦的心意。他顺从地脱掉外裤,于是高高挺立着的性器更加明晰,顶端冒出的液体甚至把内裤的布料都染出一点深色的痕迹。
黄垚钦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还没伸手触碰先带了三分胆怯。可他别无退路,只能试探着伸手,隔着更近的距离触碰那根昂扬的东西。下一秒他发现罗思源的性器有着比他掌心更烫的温度。
“直接握住吧。”罗思源看着他,声线压得低了,更像是某种蛊惑。察觉到黄垚钦的青涩,他再一次握住对方手腕,帮助他走出了这一步。
于是黄垚钦用指尖拉下最后一层布料,束缚彻底解除之后性器终于弹出来。罗思源的性器颜色不难看,或许是因为他还不算完全算成熟男人的缘故。色素堆积尚不明晰,柱体和顶端都是干净的粉色,但它此刻的规模却无疑违背了这一特性,丝毫不显温柔。
黄垚钦的耳朵在这一刻彻底烧着了。火烧云的颜色从耳尖一直缠绕到脖颈,连嘴唇的颜色都变得更红润了些——连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都变得水润润的。
罗思源看着他的神情,眼睛里有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其实此刻他已经察觉出来黄垚钦在这种行当上并不是熟练工,再结合他的年纪,大概刚入行不久。
所以,就算没有经验,他也认为自己有责任与对方一起摸索。别的不知道步骤,但自渎罗思源还是经验丰富的,所以他用自己的手包裹住黄垚钦的,黄垚钦掌心则紧紧贴着他性器撸动。
他发觉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是体温低的类型,在这样的天气里手也不是完全热的,而是将凉未凉,那种冷意在此刻变成了极大的刺激。黄垚钦的手也是如出一辙的白,无论是跟自己的手还是性器相比都有色差,而且指节的形状很秀气,修长分明,指甲则修剪得很整齐。
罗思源只看了一眼就仰起头,喉结在空气里不断滑动——视觉冲击太大,他怕他再这么看下去,下一秒就要把控不住精关。
他分神了,黄垚钦自己倒像是找到了门路,开始有节奏地上下撸动。渐渐罗思源握住他的那只手松了力气,他自由发挥的空间更大,便带上几分仍然青涩的技巧,在握到根部时用力,滑到顶端时泄劲。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样客人会达到最舒服的状态。
卖力服务的间隙,黄垚钦偷偷抬眼去看罗思源的神情。可那人仰着脸看天花板,他看不清。黄垚钦第一次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当时拼死拒绝了燕姐想为了揽客在天花板上装面镜子。
但即使看不清,他也仍能窥知罗思源的反应。那人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喉咙间逸出来一点沙哑的呻吟。“小黄……”似乎是无意识的喃喃,但黄垚钦听了只觉得脸颊更烫——他怎么能用这样的语气喊我的名字?
害羞到连应答的勇气都没有,但黄垚钦不忍心拒绝回应。所以他轻轻套弄着手里的东西,听见自己同样轻地说:“……很舒服吗?”
罗思源不答。但他原本撑在身后的手突然动了,从另一侧绕过来,指尖挑开黄垚钦的卫衣下摆。感受到那人的僵硬,他突然感受到一点逗猫的快意,手掌也毫不留情,张开之后握住黄垚钦的侧腰。
不得不说,手心里的触感很奇妙。黄垚钦的皮肤顺滑得像一块瓷器,那些釉质都由牛奶构成,构成某种坚强的易碎。罗思源的手只是贴合,没有用力,但他相信如果他现在用上几分力气按压下去,那卫衣遮掩下的皮肤会顷刻间泛起来残忍的指痕。
与此同时,他感受到那人的轻轻颤抖一下,就连套弄着自自己性器的动作都不那么流畅,而是出现短暂的停滞。
“这么敏感。”说出这话的时候罗思源没经过思考,但他感觉到手心里的触感变烫了。
最后罗思源在黄垚钦手里泄了出来。释放的那一刻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收紧了握着对方腰肢的那只手,可能把黄垚钦弄得有点痛。但他咬着下唇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只是红了脸颊,看粘稠的白浊在自己指缝里拉出细线。
其实手活不是流程里正式的一项,大多数时间只是被用来帮助客人进入状态。然而罗思源看起来很舒服,也没有制止,所以黄垚钦一时忘记停下。再加上罗思源毕竟是处男,面对这样的刺激毕竟还不熟练,所以射得远远比平时要快。
射精之后短暂的空白期里,罗思源喘着气,过了半晌终于把视线收回来。他看见黄垚钦抽了两张纸巾擦手,擦干净以后又抽了两张新的,帮他仔仔细细清理疲软下去的性器,从残留着精液的顶端到根部,每一个角落都不马虎。
然后不可避免地,罗思源刚软下去尚且不到两分钟的性器再次在他手里膨胀起来。
这一次黄垚钦才是真正的呆住。要知道方才清理的那几分钟里他一直心不在焉,拿不准今天的服务究竟是不是到此结束。
一般的嫖客短期内大多只能射一次,一次之后就算有心也很难再勃起,所以他这里的男人包夜的少,只掏出三百的更多。可罗思源显然是个例外,也许因为他尚且太年轻,男高中生的东西像钻石一样硬挺或许不仅仅是戏言。
原本黄垚钦还心存愧疚,觉得如此轻易地结束这次服务好像对客人而言不太公平,毕竟他现在甚至连内裤都还没有脱——他像是忘记了罗思源本来就没有付足一次的钱。
可现在,所有预想都被推翻,罗思源在他手中恢复到与方才状态相差无几的性器无疑昭示着事实,那就是这个夜晚还远远没有结束。
头皮有点发麻,黄垚钦眼前闪过一道残影,是罗思源在他面前晃了晃掌心。“怎么突然开始发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射过,那人声音更沙哑了一点,带着湿漉漉的热度。
黄垚钦回过神,微微张开嘴唇,正想挣扎着说些什么,却听见罗思源道:“你呢?让我也帮你一次吧。”
心脏像是被钝刀的刀背重击,黄垚钦只愣了一瞬,然后心脏开始狂跳——人们无疑把这种情绪归类为惊慌失措。
也许他这次表现得有些太明显,以至于罗思源也看了出来,迟疑一瞬,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怎么了?你……是不想吗?”
黄垚钦下意识想摇头,可他呼吸困难,发现自己的脖颈像一块石头那样僵住。
所以下一秒,罗思源好像发现了什么。黄垚钦尚且没有想好说辞,手腕就再一次被那人擒住。
“说好了一次的。”那双眼睛盯着他,即使是目光也能传达将人烫伤的热度。罗思源声音又低下去几分,明明是威胁,被他说出来简直像在撒娇。这个认知又让黄垚钦不由一惊。“不会想出尔反尔吧?”
的确,“一次”这个次有着模糊的定义边界,客人付钱的时候,他当然不会明文规定它的意思究竟是帮你射一次,还是让你操我一次。毫无疑问,罗思源钻了这个小小的空子。
黄垚钦不由有些懊恼自己看走眼,他第一印象里竟然觉得罗思源不像是个贪婪的人。
就在他出神的这短暂空隙里,罗思源已经做出了动作。他站起来,拽住黄垚钦的手腕把人放倒,在他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压倒在床上。一秒之后黄垚钦开始剧烈挣扎,但很快就不动了——他意识到以自己现在的姿势,挣扎只会让罗思源注意到一个更明显的事实,那就是自己下半身几乎一丝不挂。
罗思源俯在他身上,发觉把人死死按住所需要的力气甚至不如他原来预想中的一半。还是太瘦了,他默默想,视线顺着从掀起来的卫衣下摆露出的半截腰腹滑落到胯骨,再往下。黄垚钦的内裤是白色的,此刻前端也被顶起来,能看得出藏在其中的性器尺寸秀气。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偷偷硬的。罗思源心想,这只坏猫。他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因为方才黄垚钦给自己做手活的时候,整个下半身都被过长的卫衣给遮掩了。
“不要……”黄垚钦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耳根上的红霞几乎渲染到一旁的床单上。但罗思源置若罔闻,带着十足的坏心思拉住他的裤腰——同样是因为这具身体实在太瘦,只是那么轻轻一扯,内裤就滑落到膝盖上。
然而,下一秒,罗思源的视线彻底愣住,停滞在黄垚钦性器下面,暴露在空气中的某个地方。
罗思源并非没有见过那个器官。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片子里。黄种女人的这里往往会生长着茂盛的黑色毛发,白种女人的则色素没那么丰富,呈现出浅金色。除此之外,这个器官的形状也会因为主体的不同而产生差异,有些像小小的鲍鱼,有些则像收拢起翅膀的蝴蝶。
可显然易见,让罗思源在此刻怔住的,并非那个器官本身。而是……
它怎么可能出现在黄垚钦身上?
内裤这最后一层遮羞布也被他亲手剥去之后,黄垚钦的一切都无比清晰地袒露在空气中,尽管它的主人拼命夹腿想要遮掩,也是于事无补。罗思源用一只手掰开他的大腿,像是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凑近了仔细盯着那处。
毫无疑问,从会阴到阴唇,再到被包裹在里面的阴蒂,一应俱全,比以往任何一个色情视频里都要清楚。这是一套完整的女性生殖器官,除了几乎没什么毛发以外,原原本本地生长在黄垚钦性器下方,那个原本应该平坦到一无所有的地方。
罗思源差点一口咬住自己的舌尖,但他很清楚自己需要疼痛。半晌,他才慢慢直起腰来,任凭黄垚钦沉默着收拢起自己被迫敞开的大腿,像急于藏住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物。
这一次在他们之间蔓延的沉默很漫长。黄垚钦没敢抬头直视他的眼睛,脑袋越来越低,几乎要折进自己的胸口。他慌乱地调整了一下坐姿,重新把内裤拉上来穿好,然后像刚才一样,把整个胯部都埋进卫衣下摆,藏起来。
“你是……”
罗思源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动作。有许多个问句在舌头底下翻涌,他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问出声,可“双性”两个字像某种禁忌,一道严密的符咒,扼住他的声带和咽喉。
“嗯。”
过了很久黄垚钦才回答他的问题,仍旧低着头,很轻的一声。他的声音像一抹下一刻就要消散的云,比起云更像某种只是短暂聚拢起来的烟雾。顿了顿,他解释:“……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了。”
罗思源哑然。他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黄垚钦是自己误入红楼街以来,一路上看见的第一个男妓。
这样畸形的身体,究竟只是单纯的命运使然,还是某种无法逃避的罪过?
随着他无言的时间延长,黄垚钦却从一开始的慌乱渐愈平静下来。他盯着身下自己昨天刚刚洗过的床单,卫衣下面的阴部隔着内裤与这抹洁白贴合在一起,明明该有的感触是柔软,他却偏偏感到一阵麻木的刺痛。
他嫉妒这张床单的平整纯净,因为自己的残缺与肮脏。从七岁开始,这套多出来的器官就几乎把他钉在耻辱柱上。从入这行以来他接待过的客人总是对它的存在抱有极与极的态度,有些人会惊喜到无以复加,对它加以让他难捱的亵渎和玩弄,但也有些人会惊恐地从床上摔下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个怪物。
时间久了,黄垚钦也对这套器官的存在感到麻木。大概他永远也找不到与它和平共存的路径,只能在不用为了赚三百块而敞开双腿的时候穿好严实的裤子,安慰自己那里从未存在过。
可他的的确确是个男人。无论从外貌、声线,还是有着阴茎的那一套生殖系统来看都是如此。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总是接不到客,毕竟除了有特殊偏好的顾客之外,没人会觉得操一个男人比女人来得舒服。
“对不起。”最后黄垚钦轻声说,恍惚间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自言自语,还是向罗思源道歉。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的的确确感到某种愧疚。
其实早在带着罗思源上楼的时候他就有些忐忑,暗暗猜想这个在街头与自己对上视线的男人究竟是那两类人中的哪一种。他承认自己存了一点赌博的心思,尽管他这个赌徒口袋一贫如洗,连最基本的筹码都没有。
然后他输了。他亲眼看见罗思源在看见自己第二套器官那一刻吃惊的神情和皱起的眉头,那一瞬间他闭了一下眼睛,发觉自己竟然有点想哭。
但他随即就把眼泪憋了回去。黄垚钦告诉自己,一个嫖客而已,何必呢。
“……”
罗思源有些麻木。然后他看着黄垚钦默默从床上爬起来,隔着尽可能远的距离从他身边移动到床尾,捡起自己掉在地毯上的裤子。
在穿之前他低着头盯住地毯,嘴上却对罗思源说:
“你的钱,那两百块你收回去吧,但是,看在刚才的份上,剩下的三十五能不能给我?抱歉,但是我如果这单一分钱都赚不到的话,接下来日子可能会很难……唔!”
最后一句话说了不到一半,他手里尚且没来得及套上的裤子被罗思源堪称粗暴地扯开,扔到更远的地方。黄垚钦再次被他扔回床上,脊背砸进柔软的床垫,其实并不痛,但他再没有比这一刻更感受到罗思源的怒火。
下一秒,他瞳孔蓦然放大——因为罗思源面色沉下去的脸在在迅速靠近,然后,他的嘴唇被人狠狠咬住。
一瞬间的停滞,然后黄垚钦下意识开始挣扎。什么不成文的规矩,他只是感觉到痛,这个吻比起安抚更像是惩罚。手腕和脚踝一起用力,他光裸的膝盖狠狠顶住罗思源大腿,掌心竭力把那人的胸膛推走。
可罗思源纹丝不动。渐渐黄垚钦感到绝望,因为他不仅推不开这个人,就连接吻中也得不到分毫主动权。罗思源像一个不由分说的暴君,叼着他的嘴唇研磨,又咬住他的舌尖,纠缠之中交换呼出来的热气和水声。
但他没有放弃挣扎,因为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所以他抓在那人肩膀上的手臂仍在奋力抵着。
然而,到了下一秒,黄垚钦的整具身体像玩偶被按下暂停键,整个僵住不动了。
罗思源竟然把另一只手伸到下面,再一次扯下他的内裤,然后摸索着找到已经软下来的阴茎下面的小穴,剥开他的阴唇,把指尖按在了阴蒂上。
汇聚了八千个神经末梢的地方碰都碰不得,更何况罗思源按下去的时候带着几分力道,黄垚钦的眼前机会要冒出白光。这种级别的刺激就算有充足准备都会难以承受,更何况罗思源的入侵来得猝不及防,像他的吻一样不由分说。
黄垚钦在这一刻彻底停住了所有挣扎的动作。然后,他的腰不受控制地卸了力道,终于整个人都软掉。
但是他没有就此坠落,而是被罗思源稳稳接住。
罗思源终于肯放过他的嘴唇,他们喘着粗气分开的时候彼此的耳朵都红得像血。黄垚钦的嘴唇被咬破了,他本来就是有点厚的唇形,肉嘟嘟的,看着时候觉得性感,亲起来更是让罗思源恨不得一口把他吃下去。
现在透明的唾液沾在伤口上,把渗出来的血都渲染得有些模糊。罗思源在此之前从未想到自己身体里竟然也会有隐藏着的暴虐因子,明明他以前看片的时候都要默默避过那些带着“SM”或者“重口”标签的。
可他现在用一只手虚虚掐着黄垚钦的脖子,一只手肆无忌惮地伸下去玩弄他逐渐充血肿大的阴蒂,看着人像一尾濒死的鱼一样在自己手下翻腾,他却莫名感到某种施虐欲,想看看这张嘴巴终于含不住舌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黄垚钦浑身都在颤抖。罗思源都粗暴都被灌注进最开始的那次下按,后面的动作则放轻了许多。他几乎是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耐心,轻拢慢拈,那颗鼓胀着的小豆在他手里像某个玩具,从他修剪光滑的指甲边缘滚到柔软的指腹。
“别……别碰……”黄垚钦手腕上的力气还不如方才的十分之一,但他仍然做着无谓的坚持,尝试伸下去拽开罗思源玩弄自己的手腕。出于某种自欺欺人的心思,他平时自慰的时候都几乎不会碰到女穴,然而这样的避之不及无疑导向了另一个后果——当有陌生人入侵到这里,他只会愈发敏感得难以承受。
黄垚钦额头上渗出薄汗,没力气导致发声的时候也软,不像呼救,像猫在叫春。罗思源半个小时内第二次感到自己硬得发痛,但他很耐心,因为黄垚钦这里实在太美妙,他还没有用手指玩够。
就这么玩了几分钟阴蒂,那里早就已经到了充血到不能再充血的状态,膨胀成黄豆大小的一粒,蠢蠢欲动地从阴唇里挤出来。前端的性器也重新挺了起来,此时黄垚钦叫得嗓子都哑了,罗思源看见他眼尾泛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人一只在强忍着泪水,不让自己哭。
可罗思源想看。所以他又添了一分的坏心思。
慢慢抽出手指,罗思源放开了在他手下颤抖的小豆。黄垚钦也许觉得他良心发现,松了一口气,动作慢慢停滞下来,却不想下一秒他换了最长的中指,插进下面的入口。
黄垚钦一口气卡在半空中,整个人猛地颤抖着想要弹出去,但被罗思源压着腰腹按在床上,动弹不得。
第一感觉,是这里实在太湿了。罗思源当然知道下面流水一般意味着女生也有了感觉,但他没有想到触碰到的感受竟然是这样的——黄垚钦下面湿得简直像个沼泽,甚至一个天然湖泊。
似有所感,罗思源想起什么一般松开按着他的那只手,从床尾捞起刚才他从黄垚钦胯骨上扒下来的内裤。果不其然,刚才没注意看,现在却无比明晰地发现正中央有一块湿透的痕迹,形状不规则的水渍被染成深色。
黄垚钦仰在床上看见他的动作,只觉大脑“轰隆”一声,整个人都烧着了。
“什么时候流了这么多水……”罗思源挑了一下眉毛,惊讶地用指尖托起那块痕迹,拿到黄垚钦面前给他看,“怎么骚成这样?一本正经地给我打飞机,自己却偷偷发大水了?”
黄垚钦简直羞到不敢睁开眼睛。可同时他又感受到罗思源另一只手在自己穴中开拓,许久没有迎接过来访者的穴道毕竟还是生涩的,很紧很窄,但同时却具有着特殊的弹性,湿润和温热一起包裹着罗思源的指尖,指引他不断向前。
罗思源只觉那小穴像一口井,更深的地方都被隐藏在黑暗里,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摸索,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被喷一指尖的水,像触碰了某种开关。这种感觉很好玩,诱人上瘾的那种好玩。
渐渐,罗思源伸进他穴里的手指越来越深,几乎没入第三个指节。同时他慢慢抽送的时候,穴口也开始溢出“咕叽咕叽”的水声。
黄垚钦恨不得把自己的听觉和视觉都关掉。他承认因为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接到客人,所以有同样久的时间没人触碰过那里。但他也实在预料不到不受他控制的小穴对罗思源如此热情,简直粘着对方不愿意松口。
“看来你这里很喜欢我。”罗思源抽出指尖,上面涂满了一整根手指的透明粘液拉着丝坠下来,他伸过去给黄垚钦看。可黄垚钦满脸通红地闭紧了眼睛逃避,所以罗思源怀着不满按住他嘴唇,把他在失去体温后逐渐凉下来的淫水抹到他唇缝上。
“自己尝尝是什么味道。”罗思源哑声说,下一秒却也有点蠢蠢欲动,于是又抹了一指尖送到自己口中。其实没什么味道,忽略若有若无的腥味之后和白开水无异,但并不让人讨厌,反而让罗思源觉得自己更兴奋了。
黄垚钦像死了一样不说话,用手背捂着自己滚烫的脸,整个上半身一动不动。但罗思源仍能发现随着自己抽送的动作,他分开到两边的小腿也在微微抽搐。
黄垚钦的腿又细又白。他跟腱很长,所以显得脚腕也很漂亮。罗思源分出手过去握了握,黄垚钦同样表现得不堪触碰,哆嗦着想逃。
这个人身上简直到处都是宝贝。罗思源心想,如果早一点遇到他,自己以前还用得着翻遍了网站也找不到一个能稍微勾起一点他兴致的片子吗?
罗思源不知道自己开拓了黄垚钦的穴道多久,反正他从未觉得自己像这一刻一样有耐心过,尽管他始终没软下去性器还横亘在腿间,无人搭理的欲望冲撞得他心口直跳。
终于,那自始至终都任人采撷的温柔乡松缓下来,罗思源发现自己可以尝试着塞进两个或者更多手指了。所以他终于肯抽出手,擦干净之后拍拍黄垚钦的屁股:“拿个套过来吧,我不知道在哪里。”
黄垚钦像条咸鱼一样在原地装死了半晌,直到罗思源威胁性地捏了一把他臀肉才吃痛,不情不愿地爬起来,跪坐着移动到另一边的床头柜处。抽屉拉开的时候罗思源瞥见里面除了计生用品似乎还放着一个胶皮笔记本,显得有些突兀。
但他很快就移走了注意力,因为此刻黄垚钦下半身一丝不挂,趴下去找东西的时候腰也不自觉地塌下去。从罗思源的角度只能看到一点腰线连着浑圆的臀肉,边缘还有一点粉红色的痕迹,是他自己刚才掐的。
我c。罗思源无声暗骂,在心里爆了粗口。天生就是挨操的料。
黄垚钦在那边悉悉索索找了半天,最后勉强找出一盒大号避孕套。他跪坐着给包装盒拆封,指尖抖得撕不开塑料,只能用虎牙咬。他叼着拆开的避孕套爬回来时罗思源越过他看,果不其然方才短暂坐过的地方又出现了新的深色水痕。
“帮我戴上。”罗思源听见自己声音又低又哑。
黄垚钦这时候已经破罐子破摔地重新乖顺下来,闻言便膝行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帮他戴套。橡胶薄膜从龟头被向下拉拽平滑的时候他已经尽量不触碰到那根可怖的东西,但当他蹭过柱身,罗思源的性器还是兴奋地弹了一下,差点戳到他的脸颊。
戴完套,黄垚钦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小地自作主张了一把,没有告诉罗思源其实他也可以提供内射服务,只不过也要另外加钱而已。
“你……”他用上目线看着罗思源,看清那人眼里熔岩一样的欲望时轻轻哆嗦了一下,硬着头皮,“轻点,可以吗?”
罗思源点了点头,按着人的肩膀让他平躺下。也许是被指奸的过程中已经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黄垚钦有点自暴自弃,躺倒之后甚至自己掰开大腿,尽量敞开中间地带,露出还在瑟缩着的穴口,方便罗思源不费吹灰之力地插进来。
喉结再次开始剧烈滚动着,罗思源俯下身,将自己已经被冷落了许久的性器插进黄垚钦腿间。由于太过兴奋,此时龟头仍然在源源不断往外涌着清液,他故意把那些液体抹在黄垚钦没几两肉的大腿上,与上面本来就残留着的、他自己的淫水混合在一起。
这一刻,罗思源的紧张达到了顶峰。人生的第一次性经验对无论什么性别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事,但他现在已经不想给自己第二个选择。
龟头轻轻抵上黄垚钦的穴口。他扶着自己的根部,稳稳当当地拨开两瓣阴唇,挤进微微敞开着的穴口。
第一次因为黄垚钦淫水流得太多滑了出来,没有找准位置。罗思源蹙起眉心,下颌角滚落下来一颗汗珠。这滴汗正巧落在黄垚钦胯骨上,他微微仰头,也许察觉出他的无措,咬了咬唇,竟然伸手握住了他性器的根部。
罗思源一怔,下一面,黄垚钦的动作牵引着他,颤抖但坚定地把龟头带进了自己的穴口。
他的心脏猛地一颤,干燥的炸药在筒内炸开,所有的黑暗都被砰然绽放的烟花填满。
黄垚钦毕竟了解自己的结构,位置找得很准,他松开手以后罗思源得以顺利地长驱直入。然而尽管方才细致开拓过,手指的尺寸还是无法与真正的性器相比,所以罗思源尚且才塞进去一个头部,黄垚钦就已经挺着腰弹起来一下,又用手背捂住眼睛,喘着气。他微微颤抖的嘴唇总让罗思源疑心他在哭。
“痛吗?”紧致非常的小嘴包裹着他的性器,那种暖和湿润的感觉既疯狂又特殊。罗思源没用几秒就大汗淋漓,爽得连眼底都变成了红色。然而他毕竟顾及着黄垚钦,一面观察他表情一面挺腰慢慢挺进,同时还不忘轻声问他问题。
“唔……”黄垚钦好半天才回答,然而鼻腔里哼出来的只是一些无意义的音节。他发着抖,只觉自己的身体现在很奇怪。痛感无疑是明晰的,然而与往日被其他客人粗暴入侵时的撕裂感又有不同,痛里又带着异样的麻痒,像皮肤上出现一个鼓起来的蚊子包。
虽然罗思源的性器尺寸非常有存在感,但不知为何,两人的身体像是有着天生的契合度,他性器上的每一条青筋都能完美嵌进自己穴道里的沟壑。这样的契合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黄垚钦受到的疼痛,但现在下体传来的感觉无异让他更加感到陌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只是嗫嚅着:“你……慢点……”
可是罗思源已经足够慢。他克制自己一顶到头的欲望,克制得如此艰难,以至于汗如雨下,都落在黄垚钦的胯骨和腰间。两人纷纷顶着这样感受缓缓贴近彼此,经过不知道有多漫长的一段推进之后,罗思源终于把自己的整根性器没入黄垚钦穴间,只留下和囊袋相连的一点部分留在外面。
“嗯……”黄垚钦轻哼了一下,尾音带着微微的颤抖,然而落在罗思源耳朵里却更贴近婉转。顶到尽头的同时,他感到穴道尽头正好有一层肉壁挡住了自己的去路,他看着黄垚钦露在外面的小腹,想,他会有女人生育功能吗?
如果答案是有,那么自己现在是不是已经顶到了他的宫口?
显然黄垚钦对自己身体里某处横亘着壁障的事实也很清楚,罗思源试探着触碰那里的事实则更为明晰。随着他的龟头在自己穴道里找着角度满满戳碰,那种酥麻的感觉也更加强烈,几乎让黄垚钦无所适从。
更可怕的是,由于罗思源的动作很温柔,所以当穴道彻底适应他的尺寸之后,痛感正在一秒一秒地慢慢减弱,这个事实只能导向一个后果,那就是站在对立面的快感逐渐浮出水面,变得愈发明晰了。
其实黄垚钦很少在性事里感受到快感。以往那些嫖客对他总是抱着摧毁而非怜惜的态度,自我抚慰时他也只是浅尝辄止地弄一下前端,射出来一次就收手。所以对于那口女穴,能给得到什么样的快感对他来说尚且是一个未知数,一道只有空白的黑色下划线。
现在,是罗思源亲手在这道下划线上填充了答案。
“放松一点,垚垚。”罗思源把身子俯得更低,不在乎这样是否容易使力,他只想在黄垚钦耳边呢喃。这个昵称的出口像是福至心灵,没经过思考突然来到嘴边。
尽管快感强烈得能够分给大脑的思考能力已经所剩无几,但那一瞬间黄垚钦还是愣住了。下一秒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努力保持放松的小穴也有了不自觉的片刻收紧:
“你……你叫我什么?”
罗思源“嘶”了一声,浑身一震,差点没被他突然夹的这一下硬生生吸射出来。他气急败坏地去寻黄垚钦的脸,以为他是故意的,但却在看见那人眼角水光的时候蓦地哑然。
“垚垚。”罗思源于是哑着嗓子叫他,同时胯间也开始动作,一深一浅地慢慢进出抽插。“垚垚。”
于是黄垚钦咬紧了自己的嘴唇,心脏每跳动一下都带着剧烈的震颤。他几乎要看不清罗思源的脸,只有那人的声音一下一下撞击耳畔。
“怎么了?”罗思源察觉到他的异常,一边弄一边问他,声音温柔地连自己都难以相信。
黄垚钦开口的时候略微有些哽咽。他不想哭,也尽量保持着平静不使自己难堪。
“没什么。”他的声音随着罗思源抽查的动作颠簸,断断续续,“只是……我的小名就叫这个。”
罗思源一顿,然后涌上来的情绪竟然是惊喜。他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会如此好运,随意出口的一个称呼就精准定位到一个宝贵的秘密。
所以他得寸进尺。或者变本加厉。
“垚垚,你下面好紧好热,吸得我好舒服。”
“垚垚,你怎么这么棒,这么厉害。嘶……对,再放松点,听话。”
“好多水啊垚垚……怎么能流这么多水,都是从哪里出来的啊?”
他每说出一个字,黄垚钦本来就漫着绯色的脸就更红上去一分。到最后他整个人似乎都冒着热气,像锅盖打开以后被蒸透了的螃蟹,像低诉又像呻吟:“……别、别叫了……”
罗思源本性的恶劣在这一刻暴露无遗。他一面顶弄一面卖惨,声音很无辜:“为什么不许叫?垚垚不喜欢这个名字?”
黄垚钦呜咽着说不出所以然。这时候罗思源操他的速率也开始逐渐加快,他自顾不暇,光是用来抵御一直窜到大脑神经中枢的快感就已经耗尽了全部精力,更别提找一个理由来制止罗思源的坏心思了。
随着两人动作幅度的加大,黄垚钦上半身那件本来就松松垮垮的卫衣也被弄得皱皱巴巴,下摆被掀上去,从还能勉强盖住腰线到直接翻到了锁骨,到最后穿和不穿已经没什么两样。
所以罗思源眼睁睁看见他的胸口也在一瞬间暴露在空气中。黄垚钦的乳头颜色很浅,荡漾着像小穴一样的粉色,也不知道是因为接触到冷气还是被他不加掩饰的视线刺激到,从第一秒就颤颤巍巍地挺立起来,一面鼓胀一面瑟缩。
罗思源情不自禁地将手覆盖上去,把他的乳头夹在指尖玩弄。黄垚钦瘦成这样自然是贫乳,整个掌心拢住了也感受不到什么软肉,揉弄半天才能使它微微鼓起,像一片羽毛轻轻挠他掌心。
上面和下面同时受到玩弄,黄垚钦被一波接一波的快感冲击到大脑发晕。洁白的天花板在视线里天旋地转,罗思源的脸却还清晰,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用力抽插时绷紧的下颌线。
“垚垚,看着我,别闭眼。”眼睫颤动的时候罗思源先一步拆穿了他的企图,又毫不犹豫地断掉了他的退路。黄垚钦别无他法,睫毛都被将落未落的水珠沾湿,视线一片模糊。
下一秒,罗思源调转角度,突然用龟头狠狠戳上他内壁深处的一块软肉。
“……嗯啊!”第一个音节高昂得像尖叫,但又在尚未落地的时候戛然而止。这是黄垚钦今天发出的第一声、真正意义上的娇喘,在此以前他都咬着自己的手背,不愿意叫出声音,哪怕憋得脸红。
可现在这套办法显然已经不再使用,一瞬间黄垚钦瞳孔剧烈抖动着,前所未有的白光在大脑里炸开,难以置信刚才那道剧烈的快感来源于自己的真实感受。
但下一秒罗思源就让他不得不相信了。因为那人不遗余力地征伐着自己好不容易发现的敏感地带,每一下顶弄都带着十足又恰到好处的力度,每一下都让黄垚钦漏出一声呻吟,每一下都让穴里涌出一波水液,最后甚至让身下的人彻底失神,一面翻着白眼喘息一面吐出艳红的舌头。
罗思源简直像一个贪婪的寻宝者,一个鲁莽但勇敢的探险家。在交织在一起的呻吟和低喘中,两人模糊的意识间同时冒出来这个念头。
他替黄垚钦完成了对他身体和欲望的最大探索,同时也是最后的。这无疑是某种壮举,像最后一块拼图嵌进去的时候,整幅图景严丝合缝。
熟练掌握黄垚钦的身体之后,罗思源的一举一动、一进一退都更显得如鱼得水。当黄垚钦痉挛着发出无声的呜咽,这代表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罗思源就会尽量放轻动作,给他喘息的时间。但如果在短暂的休憩之后黄垚钦逐渐平息下来,除了脚趾还蜷缩着以外,鼻腔里的哼哼唧唧有气无力,罗思源能捕捉到他回过神来的每一个节点,再一次加快自己的动作,让黄垚钦始终不能落地,只能被吊在飘飘然的危险云端。
他们是第一次做爱,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当射精的欲望不断向小腹汇拢的时候,罗思源恍然间感到黄垚钦的小穴已经成为了自己最熟悉也最热切的朋友。
此刻他尚且还有三个月才成年,但罗思源的的确确感到某种遗憾,那就是他认识黄垚钦得的确太晚了。
“垚垚,想射。”
罗思源哑着嗓子低声说,尾音勾着黄垚钦的耳垂不放松。此时黄垚钦已经被他操射了两次,稀薄的精液混着淫水纠结在他小腹以及身下的床单,堪称一塌糊涂。
黄垚钦哭了。其实第一滴眼泪已经说不清是什么时候落下来,总之等到罗思源发现的时候,小猫已经哭成了泪人,再怎么忍也忍不住生理性的泪水。
他上面流着眼泪,后穴里还时常有一波又一波的淫液涌出来,再加上前面射的那两波,最后罗思源看着都有些担心,怕他就脱水。可黄垚钦没有,即使整个人都是湿漉漉的,像回南天的末尾,罗思源疑心他是水做的。
听见他的声音,黄垚钦胡乱挤出几个音节,但尚且没等罗思源听清他说了什么,答案就被吞没在随着最后冲刺而愈发明晰的哭腔里。黄垚钦眼睛半睁半闭,瞳孔早就已经被操得失去了神采,嘴巴却为了呼吸一直打开着。他失去清醒以后舌尖收不进去,留了一点嫣红在外面,被罗思源用指尖奸淫玩弄。
“啊……不要……又、又要到了……嗯……求你了……”
一大堆泣音裹挟着呻吟冒出来,这次罗思源差不多听懂了。小猫没有骗人,黄垚钦的身体在此刻也的确再次剧烈颤抖起来,紧绷着的腰腹和小腿肚都痉挛着,简直像在经历一场剧烈的抽筋,或者更过分一点,罗思源带给他的溺水。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祈求些什么。
于是罗思源再一次加快了抽插的速度。每次下体撞击发出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与抽送时带出来的水声纠缠在一起,让人想起凌晨时的海浪。这声音大得无法忽略,令人脸红,黄垚钦先前还迷糊着担心会不会被一楼的燕姐和其他女孩儿们听进耳朵里。
“呼……要射了……”罗思源的性器在黄垚钦身体里昂扬到最顶端,在对方平坦小腹上戳出来的轮廓也终于明晰,不再只是一个模糊的痕迹。他低声喘着粗气,胸膛起伏,只觉自己这辈子没见到过如此色情的场景。
射出来的那一瞬间像是一场梦。
有一瞬间,罗思源和黄垚钦什么也感受不到。然后,像是弹射起步的过山车在第一刻来到顶峰,然后一切都急剧下坠,所有快感都像高空抛物一般在他们身体里炸开,罗思源简直觉得自己把一整个灵魂射在了套子里,隔着橡胶焯烫黄垚钦的穴道。
黄垚钦在他射精的同时也再一次射了出来,虽然只是颤颤巍巍地喷出来一股混着水液的稀精而已。这是他今晚第三次被迫射精,每一次都是欲望达到最高点之后的强制释放,几乎整个人都被掏净了。
射完之后,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死寂。罗思源的手撑在黄垚钦身体两侧,与他同步地轻轻颤抖着。
射完以后整个人都有些疲惫,但更大的充盈感是满足。他不想急于把性器从黄垚钦的后穴里拔出来,因为那里此刻像一个即将被捣成果酱的桃子一样软烂,比刚开始开拓的时候更汁水四溢。
然而被灌了个满满当当的套子急需扔掉,所以罗思源还是在平复了几个呼吸之后直起身子,慢慢退出来。疲软的性器滑出充血穴口的时候带出一波混乱的液体,尽数浸湿了交合处下方的床品。
看来小猫今晚必须得受累洗床单了。把套子摘下来扔到垃圾桶的时候,罗思源想。
黄垚钦仍然躺在原地没有动。空气很潮湿,但他挂在睫毛上的眼泪已经有点干了,盐分结成的颗粒把睫羽粘成缠在一起的几绺。这个时候罗思源才看清他的脖颈间和侧腰都有自己留下的印记,说不清是红色还是紫色的几块横亘在皮肤上倒像伤痕,黄垚钦的皮肤实在太白也太薄。
身上都这样的话……理智逐渐回笼,罗思源想起来自己方才对待小猫有多么粗暴,简直快要达到虐待的程度。那下面的样子该有多可怜啊。
想到这他转过身去,伸手再次掰开黄垚钦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的大腿,发现他的皮肤仍然是滚烫的,一开始那种微亮的触感荡然无存。黄垚钦虽然半阖着眼睛但显然还留着几分意识,在察觉到他的动作以后虽然无力反抗,却还是下意识收紧了女穴,呈现出一个抗拒的防卫姿态。
“乖,垚垚别怕,我就是想看看你受伤了没有。”罗思源轻声细语,但面对着被自己操成这样的黄垚钦解释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渣男,什么甜言蜜语都很苍白的那种。
或许听到了他的话,也或许真的没有力气再拒绝了,黄垚钦终于彻底把下半身放松,让罗思源如愿看到了他饱经蹂躏的穴口。
只能用触目惊心四个字来形容。太久没有被使用过的小穴一朝被使用过度,岂一个惨字了得。黄垚钦的阴唇都被操得微微外翻,露出里面被淫水冲刷以后更显红艳的嫩肉。外面的遮掩被撑开以后小红豆也露出来,仍然没有从充血的状态里恢复,甚至似乎被性器摩擦得比一开始更肿了。
罗思源呼吸一滞,明明还想再看看,却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刚刚有了平息趋势的心脏又开始砰砰直跳,他生怕再多看两眼下面又要硬了。
罗思源穿好自己的衣服,又尽职尽责地抽了湿巾,帮黄垚钦把身上被弄脏的地方擦洗一通。总算有了点干爽的感觉,简单被清理过的人蜷缩着躺在床上,过了很久才奄奄一息地坐起来。黄垚钦咬着嘴唇,尽力忽略掉身下床单的潮湿,挣扎着站起来想去浴室。
但试了三次,均是腿一软歪了回去。到最后小猫咬着自己破了块皮的嘴唇,眼看着又要掉眼泪,罗思源连忙把人抱到怀里哄:
“好垚垚,别哭,都是我的错。”
罗思源出了一身的汗,大腿根又粘上了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自然也想洗澡。但这里的条件肯定不方便,哪有嫖客完事以后留下来洗完澡再拍拍屁股走人的道理,这是交易又不是酒店约炮。
所以他干脆坐了回去,把软绵绵的黄垚钦搂得很紧,让那人下巴搭在他肩膀,像讲睡前故事一样轻声道歉:“对不起,垚垚,我没有控制住……是不是很累?还是很痛?”
黄垚钦趴在他怀里,像是没骨头,也没重量。罗思源总觉得自己怀里拢着的是一朵云,否则怎么会有人抱起来像有体温的棉花一样?
这么想着,又感受到怀里的人抽了抽鼻子。黄垚钦此刻只觉浑身像散了架似的难受,与此同时高潮的余韵又尚未完全散去,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两个人都不说话,一时间只是这么抱在一起。怀里的小猫大概确实是累着了,虽然看着还有什么话想说,也还有未完成的事要做,但没一会就开始一下一下点头,眼皮粘了胶水一样重。他犯困的时候罗思源嘴唇紧挨着他的耳朵,仿佛低下头就能咬住他耳垂上还残留着的薄红。
其实方才做爱的时候他便已经俯身含住过,黄垚钦的耳垂也是软的。
突然有点想抽烟。罗思源想起那些曾经“观摩”过的三级片里,高潮结束之后声音平息,镜头拉远,床帐里常常会飘出烟雾。其实今天他出来的时候带了烟,因为他一般喜欢打完架之后蹲在被放倒的对手身边来一根。然而现在尽管烟瘾蠢蠢欲动,他却决定不把手伸进外套口袋里去摸烟盒。
垚垚太累了,现在再让他吸二手烟未免显得自己太不是东西。所谓事后一根烟的本质其实就是装逼,根本没什么浪漫的。
“垚垚,你……”眼看着人要在自己怀里睡过去,罗思源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几句话想说。他的声音唤回了黄垚钦的神志,小猫在他怀里轻轻挣扎了一下,似乎是想回过头来听他说话。但罗思源制止了他的动作,自己垂下脸跟他咬耳朵:
“今天我的钱没带够,又折腾了你这么久,我……”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能照搬见面时黄垚钦自己的那套广告词。“我很满意你的服务。”
说到这罗思源顿了顿,“服务”这两个字从齿尖吐出来时,似乎有异样的情绪在心房上轻叩。他下意识去探寻,然而此时一切尚且都隔着刚刚诞生的迷雾。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也太短,生活留下的沙砾往往会被惯性卷走。没有哪一片落叶能抵御住湍急的水流。
等到他确认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那种心尖缺了一块的感觉已经迅速离他远去。用纳米技术复原玻璃时成品不会再被看出裂纹,那种异样像是从来没光顾过。
再低头,边角带着折痕的二百三十五块尚且还塞在他的外套口袋里,随动作而发出纸张搓磨的悉索。
沉默片刻,最后罗思源还是找回了自己的神志。他看着小猫鬓边尚且泛着潮意的头发,轻声对黄垚钦说:
“我想把这六十五块给补齐。所以下次,我还能不能……”
“再来这里找你呢?”
罗思源下楼的时候还是恍惚的。
一晚上射了两次,前一阵子的库存被消耗大半,他自然是疲惫的。然而疲惫之中又绕不开某种充实,得到的满足盖过了失去的空虚,他走下台阶的时候脑子里仍然装满了黄垚钦高潮时的脸。
走到一楼,罗思源顿住脚步。潜意识提醒他此刻有一道不算那么善意的目光正注视过来,他站定之后转过脸,正巧与倚着房间门框的燕姐对上目光。
燕姐手里夹着一根烟,不用隔得近了也能嗅出劣质,朦胧的灰白色烟雾遮住了她的大红色指甲油,让它们显得不那么扎眼。此刻她的眉眼也被笼罩在后,看着罗思源时却莫名显出阴沉,目光的焦点落在罗思源嘴唇上。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罗思源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嘴唇,蓦然感受到痛感才发现自己的嘴唇也被黄垚钦咬破了。
罗思源自然并不喜欢这个掌控着黄垚钦人身自由的老鸨,面对对方时他不自觉颤抖的脊背说明了一切。然而他现在没有资格去说什么,或许在进门之前还能怀着鄙夷的目光义愤填膺,现在他却只是一个刚刚提上裤子的嫖客。
所以,罗思源一时无言。正抬步想走,燕姐慢悠悠吸了口烟,开口时声音带着嘶哑,像林子里乌鸦的低鸣,让人寒毛倒竖。
“这次满意的话,欢迎下次再来玩啊。”
火星闪过,燕姐把只剩下一个尾巴的香烟掐灭了。
喉结滚动,罗思源含混地从喉咙里“唔”了一声,移开视线。不知为何心虚的感觉如影随形,他又有种想冒汗的冲动。
逃也似的推开玻璃门重新回到红楼街上,罗思源这才发现天色已经黑得很浓重了。
那天回家之后自然免不了一顿竹笋炒肉。妈妈横眉竖目地坐在沙发上,在他推门进来的一瞬间就弹射起来,拧着他的耳朵问他死到哪里去了。
回来的路上罗思源已经提前想好了理由,从表面上看还算是天衣无缝。他说朋友家新买了进口游戏机,写完作业之后两人一起试着操作,不知不觉就耽搁了时间。
这个借口的确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妈妈一开始没有怀疑。但当她拍了他一巴掌勒令他去洗澡之后脸色突然有了变化,低头嗅嗅自己的指尖,狐疑道:
“你身上怎么有烟味和香水味。约会去了?”
罗思源脚步一顿,心惊的一瞬同步感受到耳鸣。
一定是店里的气味。罗思源想,那家小门头里就连一个沙发扶手都被廉价香水腌熏入味,虽然小黄身上没有,但一来一回就够他留下把柄的了。
硬着头皮转过脸,罗思源没直视妈妈的目光:“呃,是他姐姐,刚从国外回来的。她那边有喷香水的习惯,今天我也熏得难受。”
妈妈拧着眉心,上前来抓着他的衣角仔细嗅闻。有一瞬间罗思源的心都要坠落进谷底,但好在最后妈妈辨认出这香水味的确很淡,不像是近距离接触过。
“马上高考了,下次再这么晚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他在妈妈的训斥声中溜进浴室,扔下一句劫后余生的“知道了”。
第三天终于开学,去学校之后的情形也大差不差。前一天晚上因为太过亢奋而失眠到凌晨,罗思源课间的时候趴在桌子上补觉,没过三分钟就被围过来的大呼小叫吵醒,恨不得提起椅子把这些人都抡到地上。
“罗思源,你老实交代,前天晚上跑哪里去了?你知道兄弟们等了你多久吗?”满脸青春痘的男生抱着胳膊义愤填膺,但罗思源抬眼瞥他,除了恶心的痘印以外倒是没找到其他伤口。
“你们打输了?”他问。同时打算随便扯个出门之前被老妈拦下之类的借口。
“……这倒没有。”然而兄弟们互相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心虚。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干干净净:“你不来,他们人太多了,我们……没敢上。”
罗思源:“。”
这下连借口也懒得编了,罗思源困倦地缩回自己座位里,语气很差地挥了挥手让他们滚。但兄弟们置若罔闻,一个滚的都没有,反而有一个仔细打量了他片刻,伸手指着他眼下明显的乌青:
“你小子昨天晚上熬夜看片打手枪了吧?看这个纵欲过度的样子,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你这么虚。”
口无遮拦的低俗引起一阵心照不宣的爆笑,罗思源扔了个纸团到那人脑袋上让他去死,自己心里却想——你们懂什么,看片自己冲的刺激程度跟真刀实枪比起来像你和原子弹搏斗。
正巧这时候下课铃响了,人群作鸟兽散,罗思源总算松了口气,脱了校服外套蒙住脑袋,准备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清净。
然而他没想到他今天的受难远远还没有结束。
第二次下课是大课间,这次那些哥们倒是没空搭理他了,老师刚一出门就互相推搡着纷纷弹射至操场,抓紧能利用的任何机会打场篮球。
睡了四十五分钟,罗思源不那么困了,剥了根棒棒糖叼在嘴里,对着自己课桌上的墨痕发呆。
然后,他身边的玻璃突然被敲响了。
罗思源坐的位置是整个教室的风水宝地,号称“后排靠窗,王的故乡”。后门玻璃因为经年累月没人清理而雾蒙蒙的,罗思源听到声音以后下意识看过去,隔着灰白色的污渍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操。第一反应是暗骂一声。她怎么又来了。
窗外正敲着玻璃笑嘻嘻看他的女孩叫徐翔宇,和他同一级,只不过在隔壁班。罗思源曾经和她有过一次短暂的渊源,因此结识之后这女孩不知道脑子搭错了哪根筋,鬼迷心窍似的对他发起了猛烈追求,从高一一直死缠烂打到高三。
一开始罗思源还能忍住礼貌回应,毕竟从小就被教育要尊重女生。然而后来实在是遭不住烦,罗思源现在一看到她就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跟女孩大眼瞪小眼了片刻,罗思源准备装死,外套一扬重新蒙住脑袋,cos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然而窗外一点都没放弃,契而不舍地敲那块玻璃,最后指节叩击的声音竟然隐隐合成某种愉快的韵律。
这声音迅速吸引了教室里剩下同学们的目光,另一排的男生小心翼翼戳了一下罗思源的胳膊肘,以为他睡着了没听到:“……罗思源,外面好像有人找你。”
“……”罗思源又不为所动地装了几秒,然后终于自暴自弃,扯下外套扔了从教室前门绕出去。
徐翔宇似乎志在必得,倚在后门上笑着看他。走得近了罗思源才看清楚徐翔宇脸上化了一点淡妆,浅浅的修容很好掩饰了她原来线条有些凌厉的缺点,面部轮廓柔和下来。带着闪粉的眼妆却延伸了眼尾线条,让那双凤眼妩媚得像一抹月色。
徐翔宇算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在隔壁班大抵是不缺人追的。所以罗思源才怀疑她脑子被驴踢了,为什么一直缠着自己不放。
“有事吗?”罗思源打算速战速决,低头望住戴了美瞳的眼睛。然而徐翔宇偏偏不想让他如愿,笑眯眯地凑近了,对他说:“闭眼。”
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危机感不言自明,罗思源自然是不肯照做的。微微退后半步,他很警惕:“你干什么?”
徐翔宇却不答,只是一味地眯着眼睛。罗思源向后退的时候她也跟着上前,在对方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手揪住横在嘴唇外面的糖棍。罗思源说话的时候不可能不张嘴,徐翔宇钻了这个空子,捏着糖棍磕了一下他齿关,在他下意识开口的间隙里一缩手,抢走了那根棒棒糖。
罗思源完全没料到这一连串的流畅动作,要伸手过来抢的时候徐翔宇已经嘴唇一张,把那根棒棒糖塞进了自己口中。
这次罗思源是真的难以置信,停住手的同时眉头也皱起来。徐翔宇涂着的唇蜜没什么特别明显的颜色,但显得她嘴唇水润润的。含着棒棒糖的时候这一点更明显,白色的糖棍中段被晕染成亮晶晶的一片,罗思源不知道此时徐翔宇唇间是化学物质还是自己的唾液。
下一秒,徐翔宇像个背着翅膀的小恶魔一样笑起来。她踮起脚靠近罗思源耳边,含着棒棒糖说话时声音很含糊,同时响起粘连的水声,像带着某种刻意,总让人想起来片子里含着性器吞吐的口交。
“跟我去器材室,有话跟你说。”
一进器材室徐翔宇就扑上来,她身上的触感让罗思源回忆起小时候吃的某种跳跳糖。
“思源哥哥。”仍然是那种含混的声音,这一次带着笑意。徐翔宇把躲闪不及的罗思源抵到蒙着一层灰尘的置物架上,这间器材室在校园角落,平时很少会有人过来。“怎么有黑眼圈?是不是昨天晚上偷偷想着我撸了呀?”
罗思源狼狈地向后靠,但头顶上灰尘簌簌掉落,他的脊背已经抵上架子的尖锐边角。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和徐翔宇谁年纪大,但抵不住她喜欢哥哥弟弟的乱叫。听了这话罗思源只觉自己脑袋更痛:
“你一个女孩家家的怎么说话这么粗俗?能不能注意一下?”
“注意什么。”徐翔宇倒是不急在这一时,停了动作一边看罗思源一边咬棒棒糖。小棍在唇齿间转动的同时,牙齿把硬糖咬碎,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你们这个年纪的男生哪有一个不撸的?别装了思源哥哥,看片意淫有什么意思,我上次的提议怎么样?”
罗思源自然知道她上次的提议是什么。放假之前徐翔宇放学的时候堵在后门,等他经过时堂而皇之往他手心里塞张纸条。出校门之后罗思源在路灯下面展开看,第一眼就红了耳朵——纸条上内容简洁得可怕,酒店名字后面接一串数字,显然是房间号。
徐翔宇在邀请他去开房。
罗思源自然没去。回家之后他扔下书包给徐翔宇发了条短信过去,告诉她别继续等了,赶紧回去吧。
第二天徐翔宇仍然在熟悉的后门等他,但这次撅着嘴一脸不高兴。她拦住罗思源的去路,等到人终于都走光之后狠狠盯着他质问,说自己特意买了情趣内衣,露胸露大腿的女仆装。
跟我有什么关系。罗思源无奈地看着她,再说正经女仆装哪里有漏胸的,你买的这件是不是偷工减料?
然后徐翔宇一下踩在他脚上,鞋跟差点把他的脚背给碾断了。
罗思源完全搞不懂徐翔宇这个人。他不清楚是不是因为自己天生不明白女生,但又觉得除了徐翔宇之外的其余女生都很正常。就连他们的相遇也起源于一个可笑又无聊的乌龙,高一上课的时候罗思源一个人溜到卫生间抽烟,抽完顺便去小便池放了一下水。结果裤子还没提上就被迎面碰上刚刚转学过来、没看清厕所标识的徐翔宇,给误闯的人看了个精光。
当时更觉得自己清白受到了侮辱的是罗思源。
但他觉得自己毕竟是男的,人家又不是故意闯进来,这事发生也就发生了。然而下一周徐翔宇就出现在他们班门口,手里拎着一个粉色的信封,找到罗思源说让他把自己情书收下。
其实徐翔宇长得好看身材也不错,少女的身体轮廓已经发育成型,腰很细的同时胸也不小。但罗思源就是对她没兴趣,任凭对方怎么用言语挑逗他也只是觉得荒谬,偶尔还会有点好笑。
想到这,罗思源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清醒过来之后他再次看向抱着胳膊吮棒棒糖的女孩,顿了顿,问出那个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我说徐翔宇,你到底看上我什么?”
徐翔宇咬着糖歪了一下脑袋,一脸不耐,好像他说了一句什么惊天大废话。
“我觉得你长得很帅啊。”她嘴唇张合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以至于罗思源看不出她究竟有没有在说实话。下一秒她又靠过来,垂在身侧的指尖有意无意从罗思源裤裆上划过:“而且,你鸟也很大,我知道了哪里还有不上的道理。”
罗思源哑口无言。这辈子第一次见到人说话如此坦荡。
两人无言相对一阵,徐翔宇终于吃完了那根半路截胡来的棒棒糖。最后一点甜味也被卷进喉咙里,光秃秃的糖棍没了价值,被她随手扔到墙角。
然后她逼近罗思源。架子下方两个人攻击和防御的姿态都各自分明,罗思源这个姿势不好使力,还得随时提防不牢固的器材散架。女孩逼近的时候有桃子味的洗发水味道飘进鼻腔,罗思源有点想打喷嚏,如同过敏一样。
“思源哥哥。”徐翔宇声音软下来,在黑暗的器材室里显得尤其勾人。“跟我试一次嘛?反正你也没有女朋友,对不对?”
说着又开始动手动脚。娇生惯养的女孩子掌心细嫩非常,落在他裤裆上时却莫名存在感强烈。罗思源迟了几秒才抓住她的手腕制止,然而同时又发现自己下面没有一点动静,安分到让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其实男人都是感觉动物,不管喜不喜欢,爱不爱,甚至不用看脸。关了灯之后无论谁贴上来都很容易挑起反应,仿佛黑夜带走了理智,只留下感官。
正因如此,现在罗思源才有一瞬间的恍惚,心想自己前两天是不是纵欲过度——昨天在家里没忍住,又想着黄垚钦的脸自己来了两发——导致阳痿了。
不会吧。罗思源有点绝望。我才刚要成年啊。
“你冷静点。”平等的情况下男性毕竟有力量优势,罗思源攥住徐翔宇的手腕便让他动弹不得。他有些尴尬地理清自己缠绕的思绪,好言相劝:“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行吗?干嘛要突然动手动脚?”
也不知道是不是戴了美瞳的缘故,黑暗里徐翔宇眼睛格外亮,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像某种小动物。罗思源心不在焉地想,但与此同时思维却不由自主地扩散出去,浮现出红楼街里那只过瘦的小猫。
其实徐翔宇也像猫。但她的爪子带着锐利,罗思源不想低头摸她下巴,只想敬而远之,跑得越远越好。
“为什么没反应。”徐翔宇来的时候显然怀揣着自信,但黑暗里她借着门缝里漏下来的唯一一点光源低下头,疑惑地看着罗思源依然平坦的裤裆。“你定力这么强的吗?究竟是不是男人啊?”
那只是因为人不对而已。罗思源在心底腹诽,如果现在把他堵在器材室的是黄垚钦,恐怕都不用碰,光看两眼就足够让他硬了。
“别闹了。”罗思源甩开她的手,深吸一口气。这时候器材室外面远远传来人群移动时的嬉笑声,算算时间这个大课间就算再长也差不多该结束了。罗思源推开徐翔宇,要离开的时候却还是觉得有点犹豫,回头扔给她一句话。
“你应该也还没成年,别老是想着这些事了,好好学习吧。”
说罢他推门离开,锁扣被打开时锈迹斑斑,发出吱呀声响。门开启的那一瞬光把地面上的浮尘都照得透亮,徐翔宇叉着腰看罗思源背影消失在后面,随后她的世界重新没落进黑暗。
装什么好学生。人走了很久以后徐翔宇才开始咬牙切齿地嘀嘀咕咕,罗思源知不知道他在级部里的成绩排名就算除以十也够不到自己的。
下一次光顾红楼街已经是开学后的第二个周末。第一个罗思源其实就想去,但要偷偷溜出门被妈妈发现并扣住,逼他在房间里做了一晚上的卷子。那天晚上罗思源睡觉的时候梦里都是海淀和黄冈。
仍然是在小区门口打到出租车。报出地址的时候罗思源佯装镇定,思考了几秒合理化自己行为的可能,但不得不挫败承认只有两种人会出现在那个地方。这一次司机从后视镜里投来目光的时候他看见了,明晃晃的叹息挂在脸上,似乎在想为什么他这个年纪就开始不学好。
罗思源攥了一下自己的裤缝,自欺欺人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这次到达店铺的时间比上次要早一些,天色才刚刚开始灰下来。红灯区是诞生在日落以后的产业,夜色是最好的遮羞布。至于日光,则只会刺痛短裙下面的皮肤和递过纸币的双手。
所以,当罗思源推开那道玻璃门时,外面街道上还是行人寥寥,只能偶尔见到几个看起来刚醒的小姐打着哈欠出门,把洗脸水倒在灌木丛里。
他踏进去。店里仍旧是熟悉的装潢,只不过比上次要更空荡一些。那张黄垚钦曾经坐过的沙发上现在没有人,孤零零一张靠在墙角,流出某种游离于工作时间之外的寂寞。
罗思源犹豫着站定脚步,正考虑要不要咳嗽一声吸引人出来,便听到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响。他循声望过去,燕姐今天的妆容比上次更夸张,眼角晕染开的眼影和指甲油是同样的颜色。
看见是他,女人好像并不意外,只是淡定地停下脚步,给自己点了根烟。“来了?”
“嗯。”罗思源并不想与她寒暄,但他目前还没有捕捉到黄垚钦的身影。“……小黄呢?”
燕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种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神情让罗思源很不舒服。“还在楼上睡觉。你确定今天要继续点他是吧?”
罗思源点了点头,同时右手确认般地攥住口袋里新带出来的纸币。这次倒是没有偷偷拿老妈的了,风险太大。是他之前自己私藏的零花钱,本来打算攒着等高考之后给自己买一个最新款游戏手柄回来的。
但现在看来,显然是黄垚钦比较重要。
“行。”老鸨无所谓地打量了他一眼,然后走到楼梯口。她扯着嗓子喊人的时候所有难听的嘶哑都被无限放大,好像喉管是一筒枪柄,里面藏着拥挤的火药。“小黄,下来!有客人!”
一声模模糊糊的回应。隔着一层楼板,罗思源却在听到那声音的时候眼睛亮了亮。半分钟的安静,然后头顶上传来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穿着短袖短裤的黄垚钦出现在楼梯拐角。
他看起来还没有进入真正的工作状态,身上的衣物面料柔软,可能是睡觉的时候穿的。头发能看出来经过简单整理,但可能是突然被打断的缘故,周围还有几绺翘着。这点无伤大雅的凌乱落在罗思源却全部变成柔和,他好像看到了一只刚刚从窝里爬起来的猫。
黄垚钦下楼梯的时候表情还带着迷糊的紧张,但当他在踏下最后一截楼梯同时抬眼,终于看到了罗思源。
两人短暂对视。
黄垚钦第一秒是懵的,呆呆地看着他,似乎下一个动作是要抬手揉揉眼睛看看自己睡没睡醒。然后他清醒过来,张了张嘴巴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在第一个刹那,罗思源确信自己注意到他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惊喜。但小猫似乎因为什么事情而必须保持时刻警惕,立即就把这一点淡到难以捕捉的情绪掩盖过去,抿起嘴唇。再看时他脸上已经没什么表情。
黄垚钦放慢了脚步,走到他身前。短袖T恤比卫衣更能凸显出他有多么让人怜悯的体型,藕白色的手肘和膝盖关节都露在外面,罗思源很欣慰地发现上次的伤痕变淡了一些。
“小黄,客人愿意再来找你是好事,千万把握住机会,做认真点。”
老鸨说话时微微昂着下巴,当着罗思源的面时语气很平静,但黄垚钦仍然把脸埋在阴影里。一个完全顺从的姿态,他每次面对这女人时都是这样。其实应该见怪不怪,但罗思源心下却冒出一点忿忿。
小黄那么乖,为什么就不能对他温柔点呢?罗思源非常双标地想,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上次被自己折磨红肿的那口小穴。
“我知道的。”小黄轻声说,看着自己的脚尖。罗思源注意到他拽了一下自己的T恤边缘,有时候紧张是最难被遮掩过去的情绪,尤其是他们现在只有如此靠近的距离。
“嗯。”老鸨这次说起话来好像没完没了,每个字都似乎有言外之意。“还有我上次跟你说的,做之前要先把我们的全套服务和标价都报给客人,不能有遗漏。我看今天这位帅哥……”
说着老鸨把目光转向罗思源,无需任何媒介,她的眼神就已经足够让人联想起呛人的烟味。女人慢悠悠的:“像是带够了钱的样子。你多争取一下,说不定能连内射这一份也一块赚着呢。小黄你说是不是?”
罗思源整个人一怔。然后他用了足足几秒时间才反应过来老鸨说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向黄垚钦。
内射?他竟然还提供内射服务?用他那套藏在性征之外的器官?允许客人把精液直接灌进他那口堪称极品的小逼里?
黄垚钦从耳根一路红到T恤领口下面的锁骨。他似乎迫切地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说话的时候虽然声音仍然很小,但语速足足提升了数倍。
“我知道了,燕姐……我先带他上去。”
又是那个熟悉的房间。一推门罗思源便看到床单换了一条,从纯白换成了浅蓝色的一床,边缘处有粗糙的花纹。
一样是进去之后黄垚钦落在他身后锁门,只不过这一次罗思源没有急着坐下。他抱着胳膊站在那,看黄垚钦像是刻意逃避什么的动作,就连转过身来的动作都慢吞吞。
最后还是免不了要四目相对。黄垚钦眼神明显在躲闪,从他衣角一直乱瞟到留下一条缝隙的窗帘。罗思源看着好笑,上前一步找到他的眼睛:
“这么紧张干什么?不是早就跟你说了我还会过来吗?”
黄垚钦咬了一下下唇,不想告诉罗思源他上次离开时的说辞以前曾有别的客人也留下过,但他最后一次也没有看见过那张脸。如果说男人在衣冠楚楚时留下的承诺可信度有百分之五十,那么床上情浓时随口扯下的甜言蜜语则是这个数据去掉一个五。
阿拉伯数字。
其实这样的期待在这之前从未被察觉到存在,但此前的半个月里黄垚钦总会想起罗思源的眼睛。不是在床上烧着欲火的,而是初见那天晚上,隔着一层玻璃,罗思源整个人沐浴在夜色里,遥遥地望过来。
他没法否认自己现在心情带着轻快。
“我……”黄垚钦说出一个字,却随即变得笨嘴拙舌,呆呆的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好在罗思源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对他多做纠缠,因为他还有一项更大的罪名要等着扣在这只小猫脑袋上。
不过,他一点也不着急。
“过来坐。”罗思源暂时放过他,拉着人到床上坐好。黄垚钦的床单还是那么干净,这一床更是散发着一点让人舒适的洗衣粉味。罗思源不禁有点愧疚,上次那床被他折腾得根本没法睡人,他猜想那天黄垚钦洗床单究竟洗到多晚。
黄垚钦挨着他坐下,坐稳当以后罗思源甚至都没怎么感觉到床垫下陷。他垂眼看着默默揪自己手指的人,恍惚间怎么觉得猫又瘦了。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黄垚钦。比如这段时间有没有赚到钱,老鸨是不是经常虐待你,一日三餐究竟有没有认真吃啊?但每个问句到嘴边又被扯平咽下,最后呼吸间带出来的只是省略号。
反而是黄垚钦先开口。
“我……”半个月时间没见,小猫可能又开始有点怕生。他说话的时候忐忑肉眼可见,T恤边缘都被指甲给揉得乱七八糟。可这只猫毕竟很勇敢,所以他最后还是鼓起勇气:
“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罗思源一怔,然后蓦然想起来这好像是黄垚钦对他说话时第一次抱着疑问的语气。他心脏突突一跳,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出一点激动:“你说。”
黄垚钦咬了一下嘴唇,声音轻下去,犹豫也跟着轻下去。
“你好像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对哦。他话音落下的时候罗思源才想起这一茬。他疑惑于自己竟然犯下了如此大的疏忽,毕竟半个月以前见面时他就已经蛮不讲理地逼问出了黄垚钦的全名——甚至还意外收获了一个能在床上触发特殊效果的小名。
可黄垚钦竟然到现在连他的姓氏都不知道。罗思源有些懊恼,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不公平,就算他们的身份是嫖客和男妓也一样。
与此同时他又忍不住想到上次。他们在一起待了那么久,为什么上次黄垚钦始终没有开口问他的名字?
罗思源皱着眉心思索几秒,最后决定把这归类为小猫给人设下的一道测试。如果他遵守承诺,如约再次来到这里,黄垚钦就会把他的地位抬高一级,从单纯的客人看作是一个可以结交的朋友。
这个认知让罗思源不由开心起来。他转过身看黄垚钦的眼睛,决定让这个时刻显得更正式。他把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
“我叫罗思源。”
黄垚钦的眼睛从正面看比俯视要更大一些,睫毛闪动的时候瞳孔里深黑色的水波也同时在动。他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罗、思、源。是哪个siyuan?”
罗思源于是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缠着妈妈询问自己名字的来历。他回答时带着自己也察觉不到的笑意,只说了一个词。
“饮水思源。”
这一次他们的性事明显比上一次要顺畅许多。所有的流程都经过检验,每一道步骤都心照不宣。
唯一不同的,是黄垚钦跪坐着把自己脱光时,罗思源扯过被子把他拢起来,怕他着凉。然而被子尺寸不怎么合适,黄垚钦拉着顶端盖住自己下巴,只能选择抛弃膝盖以下。
而坐在床尾的罗思源看着那两条光裸纤细的小腿,则突然冒出来一个新的欲望。
“垚垚。”黄垚钦发现罗思源这个人每次冒什么坏水之前都会眼巴巴的,俨然是某种大型犬。此刻这条狗不怀好意地叫着他小名,一面看他一面把另一只手探进被子里,顺着大腿一路往上,最后精确无误锁定根部的柔软。
内裤的布料只是微微一点湿润,彰显着黄垚钦正在慢慢进入状态。而罗思源用指尖揉按着内裤包裹下的区域,听黄垚钦喘息声逐渐急促起来。他很聪明,直到等黄垚钦被他玩得有点意识模糊之后才开口:
“给我尝尝下面,好不好?”
黄垚钦哼唧了两下,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但其实这两者没什么区别,因为罗思源问他意见只是单纯走个形式而已。
被子被掀上去,皱皱巴巴窝在腰间。内裤被扒下来的一瞬间黄垚钦像是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惊慌失措地夹紧了大腿企图藏住宝藏。罗思源眸色一暗,不由分说地握着他膝盖,把两条光裸的腿分开。
仍然是那口嫩得出奇的小逼,他这半个月里没有一天不日思夜想的温柔乡,落在罗思源眼里像往他理智上扔了一个火把。小穴像它的主人一样害羞,接受注视时紧张地微微收缩着,内里却一刻不停地向外涌出水液,打湿原本干燥的穴口。
为了尽量减少黄垚钦洗床单的工作量,这一次罗思源抽了几张纸巾垫在黄垚钦屁股下面。效果立竿见影,纸巾边缘立刻被晕染成了湿漉漉的深色。
“好漂亮。”罗思源情不自禁地感慨。他半跪着趴在黄垚钦的三角区前面,从这个角度看不清那人神色,但很明显小猫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浑身烧灼起来,膝盖和脚腕都泛上薄红。
罗思源的唇舌落下去的伊始很温柔。比起享用佳肴时的狼吞虎咽,这显得更像一个恋人的吻。他的嘴唇触碰黄垚钦的阴唇,分不清哪一方更湿润,也分不清哪一方更柔软。用舌尖试探着挑开肥厚的肉瓣,碰到那颗刚刚开始复苏的小豆时,黄垚钦发出一声近似于尖叫的惊喘,使劲往后一窜,后脑勺差一点撞到墙头。不过还好罗思源时刻控制着他的脚腕,及时把人拽了回来。
他猜想黄垚钦大概第一次被人舔穴。因为在面对唇舌时那人简直敏感得不可思议,上一次被操到射出来时才流下来的眼泪这次从一开始就泛滥成灾。黄垚钦一刻不停地乱动,手指和脚趾都把原本平整的床单抓皱。可他阻止不了罗思源的动作,就像阻止不了那人眼中的狂热。
黄垚钦的阴蒂像一个总开关。原本看运气随时涌出来的淫水这次变成了可控的固定量,罗思源每次用舌尖围着它打转的时候都能感到小喷泉痉挛着运作,没有一次例外。没舔两下他的整个下半张脸都被打湿,微黏的透明的水液顺着下巴滴落。
黄垚钦的身体像一个最精密的仪器运转,每一个结构都严丝合缝,每一个指令都严格遵循。除了完美以外罗思源找不出其他词语来形容,这口逼里涌出来的水液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催情药,对欲火来说不再像水灭火势,更像是烈火烹油。
越咽下去,他就越渴。
“不要……不要……”黄垚钦带着哭腔的声音只是拼命想逃,可他不知道自己越说一声罗思源就越硬,最后发疼的阴茎沉甸甸顶到身下的床单上。下面的渴望把他理智彻底烧了个精光,罗思源舔咬他小穴时像带着某种残忍的报复,凭什么在自己硬到爆炸的时候要让黄垚钦好过?
他最后甚至开始用牙齿,锐利的尖端轻轻磕碰那颗肿起来的小豆边缘,舌头也没闲着,毫无章法地伸进穴口搅弄起来。黄垚钦可怜的阴蒂落在他口中像硬糖被熊孩子拆开包装吃下去,颠来倒去地把糖果从舌尖晃到口腔两侧,用牙齿做最好的助力,渐渐融化坚硬的凝胶外壳。
黄垚钦如愿以偿在他口中彻底融化,融化成一团甜蜜的糖水,罗思源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长出蛀牙。
最后黄垚钦甚至忍无可忍地伸手抓住罗思源发顶。其实这样的动作在他身上几乎不可能出现,因为自从进入这个行当伊始,所被传输的价值观就只有顺从一项。客人让他疼痛是天经地义,但他不被允许对客人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自然包括揪疼对方的头发。
可罗思源感受到这动作,心下的雀跃像气泡水在瓶盖拧开以后,发生一场小小的爆炸。他享受着微微的疼痛,黄垚钦的失控对他来说是毋庸置疑的鼓励,指引着他一鼓作气,把整根舌头都探进不断抽搐收缩着的穴道里去。
黄垚钦脖颈纤细,用一个几乎要折断的失控弧度向后仰去的时候,像极了天鹅。他的抽泣终于有了声音。
手指,性器和舌头分别探进这口穴道的时候都有着不同的感受,就像三个不同的探险家到达某处美景,写下的记载也会各有不同。卖力探索的时候罗思源的鼻梁也埋进黄垚钦缝隙里,鼻尖一下一下地点着小豆。他的整个鼻腔里都布满黄垚钦的气味,潮湿的,干净的,潺潺的是溪流,汹涌的是瀑布。
到最后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了窒息的感觉,在这亦是天堂的水底。布满了触觉细胞的舌尖穿透进穴道里时甚至能感受到那水液是如何一波一波地汹涌出来,后面的推挤着前面的。这座城市并不沿海,所以这是罗思源第一次感受到日出之前大海的涨潮。
他记不清自己那天究竟喝了多少咽进肚子,似乎永远没有满足的一刻。到最后罗思源的大脑也开始被冲击到有些发懵,胡乱冒出一堆不知所云的话,有些还显然超脱了他原本的文学水平范畴,比如有情饮水饱。
但最后念头只剩下一个,那就是感谢妈妈当年为自己挑选了这个名字。
饮水思源,饮水思源。罗思源饱饮了甘洌的水,自然也要念着黄垚钦。黄垚钦是一切的源泉。
那天晚上他们做了三次,每一次都是内射。
舌头完成了手指的开拓工作,罗思源把龟头顶进去的时候甚至感觉这口穴比上回更为软烂。方才用舌头堵在穴里面的水在短暂的交换间隙里尚且没流干净,又被更为饱涨的阴茎重新堵了回去,黄垚钦在他尚且没有整根没入的时候就已经错觉自己被填满。
没有戴套子,明明只是少了一层超薄的橡胶膜,但他们对彼此的清晰感受却呈指数级增长。罗思源探索黄垚钦内壁的每一处褶皱,黄垚钦也感受他柱体上的每一根沟壑。那层避孕套似乎还带着隔绝温度的功能,明明上一次彼此还没有如此炙热,尤其是罗思源,他顶进来的时候黄垚钦几乎要被烫得打哆嗦。
“为什么可以允许内射。”罗思源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楚,不戴套对他来说的快感远远比黄垚钦感受到的要多得多。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黄垚钦高热的穴道给吮疯了,额头上的筋突突直跳,废了所有意志力才一边动一边问:
“不会怀孕么?”
“嗯……哼啊……怀孕……不会……”颠三倒四。黄垚钦说话时没有任何一个语序是不乱的,尾音里也勾连着可怜的泣声。奇迹是罗思源竟然全部能够听懂,那人断断续续,总算说明白了一句话:“我……检查过……那套器官发育……唔、不完全,几乎没有怀孕的可能……”
汗水淋漓,罗思源想问黄垚钦以前有多少个男人射进过你里面。这种张牙舞爪的情绪陌生到近似于嫉妒,罗思源的喉咙和性器里都烧着一团火,他要把前人留下的痕迹都清除,只有他罗思源的名字才配在黄垚钦身上留下痕迹,只有他的精液才能把黄垚钦的肚子灌满。
但罗思源最终没说话 ,开始赌气似的埋头苦干。
“哈……嗯……轻点……”带着气抽插时力道也很重,黄垚钦臀肉颤动,像坐上一条颠簸的小船。湿漉漉的睫毛把喘息也打湿,每个尾音都相互粘连。呻吟也是如此。他后腰被罗思源扯了一个枕头垫高一点,好让他不至于因为平躺着而使不上力气。当然,这里面也有后者的私心,天花板上毕竟没有镜子,所以他要黄垚钦亲眼看看自己是怎么被操的。
这一选择达到的效果要远超他们的预期。因此黄垚钦的大脑在亲眼看到自己小腹被顶出阴茎痕迹的那瞬间“轰”了一声,爆炸的余波一直波及了很久很久。他面红耳赤地呆滞着,直到罗思源怨他不专心,故意往他敏感点戳了两下才被拽回心神。
他的肚皮实在太薄了,没有脂肪的缓冲,所以一切痕迹入眼时都直白得可怖。罗思源的柱头有一个上翘的弧度,此刻埋在他小腹下面,让黄垚钦总有种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捅个对穿的恐惧。
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黄垚钦想像以前那样通过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背来阻止太多声音泄漏,但他的企图被罗思源看穿,蛮横地拉下手腕不许他逃避,要认真地感受,认真听,认真叫,也认真看。
罗思源从未像这一刻一样希望自己在某个人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像有某种迷药在发挥作用,他对黄垚钦的迷恋和占有欲随着肉体的交合而达到某种前所未有的高度,尽管他们只是第二次见面。
由于不戴套带来的巨大刺激需要时间适应,第一次罗思源射出来的时间比半个月之前要稍短一些。但后面的两次则远远超过那天,每多抽插一下罗思源就觉得自己更如鱼得水,甚至能记住每一个黄垚钦特殊反应联通的穴道角度。
他在操黄垚钦这件事上的天赋与他在游戏上的类似,所有都是无师自通。上一个新打野英雄登场的时候他第一把就摸会了技能机制,第二把拿到顶级评分,第三把就敢只身一人闯到对面红区一打五。与黄垚钦之间也是这样,初次就感受到的默契永远不可能倒退,此后的每一次他们都只会更加契合。
射出来的时候仍然沉浸在余韵中久久不能回神。但这次罗思源的状态要抽离得快一些,因为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某个画面。他湿淋淋的性器从穴口滑出来,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带来了开闸泄洪一样的后果,黄垚钦的穴道里开始一抽一缩着往外排出液体,白色的和透明的掺杂在一起,属于罗思源和属于黄垚钦的也彼此混乱。
罗思源伸手轻轻掰开难以自抑轻颤的阴唇,把指尖插进去扣挖,动作很慢也很细致,说不清他究竟是为了帮助黄垚钦清理,还是想把这些淫乱的液体都尽数堵在其中,封存在黄垚钦的身体里面。
黄垚钦这次连下意识反抗的力气也被剥夺。他浑身瘫软地躺在枕头上,终于放松了抓床单动作的指尖还时不时神经质地痉挛。罗思源射进来的一瞬间天地都黯然失色,那些带着热度的液体都冲击在他的子宫口上,太满,太涨,他又呜咽着小声哭出来。
罗思源这次终于不再控制自己的视线,反正他带够了钱,有足够的底气意味着肆无忌惮。这场景色情到让他只用了几秒钟就再次勃起,性器昂扬的姿态像从未发泄过。
他突然想到网上有下流的比喻,说被内射之后的人像奶油泡芙,软绵绵的皮肉里灌满了白色的填充物,像某种注芯。但他更想把黄垚钦比作一支雪糕,盛夏的热度之下融化是不可违逆的物理原则,最后所有白色的汁液都顺着雪糕棒缠上他指尖。
帮黄垚钦清理的过程中不知道用了多少张纸巾,还好因为这星期罗思源自己解决过,射的量不算过分,否则好不容易保护起来的床单肯定又要遭殃。最后穴口和大腿根终于差不多干爽,然而用指尖剥开阴唇仍然能看到穴道深处闪动着的淋漓水光。活的泉眼无论怎样汲取也无法彻底干涸下来。
罗思源的目光又变得烧灼,扬手把纸巾团起来扔进垃圾桶,自己则拍了一下黄垚钦的屁股,就着还没有流干净的精液和淫水做润滑,再一次狠狠地一插到底。
这一次他离开的时候黄垚钦还软在床头,趴在卷成一团的被子上急促喘息。他整体还维持着跪趴的状态,腰无力地塌下来。看到这个场景任谁都会知道他刚刚被罗思源用后入的姿势操了一通,现在臀肉还泛着带水光的红色,大腿也累得发酸。
罗思源前所未有地感到餍足,前半个月所有的欲火焚身都被人稳妥接住,像被灌满了风的降落伞。他穿戴整齐以后坐在床尾,伸手轻轻挠了一下黄垚钦的下巴,小猫呼吸间带出的热气挥洒在他掌心,有点痒。
“垚垚今晚很厉害。”罗思源清了一下嗓子,让自己从那种被情欲熏没了理智的声线里脱离出来。他每次说这种话语气都带着诱哄:“等我再攒钱过来,好不好?就算想要的时候也不可以自己玩。”
黄垚钦默默把口鼻埋进枕头,“嗯”的时候声音闷闷的,显得有点敷衍。罗思源不满意,正要折回去再闹他一通,却被黄垚钦轻轻捉住指尖。
他一怔,动作顿在原地。然后黄垚钦带着水光的眼睛抬起来,望着他。这是他今晚说的最后一句话,罗思源一辈子也没能忘怀。
“罗思源。”那人先是很轻但清晰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像在确认什么。然后他的勇敢都落在罗思源惊讶但柔和的眼睛里,黄垚钦与他对视,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
“我记住了。是饮水思源的思源。”
回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
开门之后发现妈妈已经睡了,罗思源给出去的说辞是朋友家小区最近治安不好,父母出差不敢自己在家,他去陪他一晚。客厅里一片漆黑,罗思源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地洗漱完毕,钻进被子的时候才觉出一点累来。
但他的大脑仍然很清醒,从回家的出租车上就翻来覆去颠倒着一个念头。
他需要更多钱。
三百一次,内射要另加两百。今晚其实他射了三次且全部没戴套,但黄垚钦大概看出他不像手头宽裕的样子,瞒着燕姐只收了他八百块钱。光这一次就已经差不多花掉了罗思源自己小金库的一半,涉及大额数字时从老妈那下手也不现实。他现在没法节流,只能开源。
其实对高中生来说能赚到钱的门路实在不多,更何况他现在已经高三了,上课时间必须规规矩矩坐在教室,至于学不学得进去倒另说。罗思源翻来覆去想了半宿,发现其实无非就那么几条路,要么课余时间线下打零工,要么尝试着从线上下手。
在这件事上罗思源其实很幸运,因为他很快就找到了一条最适合自己的线路——凌晨的时候打开游戏,昨晚战力定榜,他再一次不负众望地闯进了国服巅峰千强。
罗思源在游戏上的天赋很早就表现出来,属于那种随便打打就能超过其他人苦练成果的类型,无论是手法还是意识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解。但人生前十七年他没把这天赋当回事,一方面他妈不可能允许他去打什么职业,另一方面他也纯粹是为了消遣时间,称不上什么真正的热爱。
但现在不一样了。人在有明确欲望的时候心思也活络起来,罗思源翻遍了市面上所有的代打和陪玩交易软件,发现按照他的水平,接单的话一天最多能赚三四百块。
这还等什么。罗思源以前没想到自己这手游戏技术如此值钱,缩在被子里暗自兴奋。但他看得太专注了没用被子蒙住头,手机屏幕的亮光幽幽打在脸上,待到妈妈突然推门进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遮掩。
“既然都回来了还不快睡觉,大晚上的玩什么手机?明天不是还要上学?”
大概是起来上卫生间发现他房间里有光线才过来看看,老妈声音不善,罗思源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没砸脸上。他慌忙把屏幕按灭了塞进床头柜,装得十分乖巧:
“这就睡,我就订个闹钟,看两眼时间。”
房间里陷入黑暗,罗思源迅速闭上眼睛,没注意到过了很久之后,妈妈关门时那有些沉默的视线。
第二天是周一,罗思源把手机塞进书包夹层带去学校。数学老师在上面讲立体几何的时候他在桌洞里打排位,操纵游戏人物轻而易举地完成对位击杀。
为了不被突袭他还特地把后门的玻璃给拿纸板糊上了,班主任狐疑地问起来时他就说玻璃好像裂了条缝,他怕趁自己学习的时候突然碎了,给他脖子来上一下。他还不想当路易十六。
这天罗思源接了足足三个单子,从上课到课间都在不同的号上辗转。快放学的时候好不容易打完任务,他松了一口气,活动着疲惫的手腕打算切到自己号上领一下日常任务,却没想到一上线先看到条组队邀请,来源id叫“让我再眯一会”。
徐翔宇的号。
不仅乱闯男厕所还上课玩手机,徐翔宇怎么这么不学好。罗思源嫌弃地想,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接受了邀请,又在对方秒开的时候迅速点了停止匹配的叉号,并挂上了“请等我”的牌子。
“让我再眯一会”和“答案说明所有”的头像静静挨在一起,徐翔宇在左下角的聊天区扣过来一个问号。
罗思源并没有想和她双排的意思,虽然徐翔宇游戏水平也厉害得紧,点进主页去一水华丽的小国和金标。打字的时候他又开始有点后悔,心想自己干嘛要多管闲事。但进都进了现在不发一言显得他像傻逼,罗思源硬着头皮把话打完。
【别打游戏了,快点听课。】
那边安静了片刻,徐翔宇扔过来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大哥,别太双标,那你这是在干嘛?在峡谷耕耘建立自己的空间思维,好做立体几何第一小问的时候算三维坐标系?】
罗思源:“……”其实那个坐标他从来没有三组数据同时算对过。
眼看着劝说无果,还有辩论不过的趋势,罗思源打算赶紧顶着徐翔宇的尖牙利齿全身而退:【当我没说,你继续打吧。】
说完就要点左上角退出。但指尖按下去的前一秒那边又弹过来一条新消息,非常具有徐翔宇的个人风格:
【想让我自己单排也行,那你放学跟我走,只要做一次,我什么都听你的】
罗思源只装自己没看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出房间,开了一把谁都不认识谁的巅峰赛。
还是单排有安全感。
接下来的两个月都过得大同小异。罗思源没日没夜地接代打单子,辗转数不清的账号,做着公式化的交易。他上课打下课打,放学之后把自己往房间里一关一直挑灯夜战到凌晨一点半。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罗思源肉眼可见地沉默寡言起来,身边人不明所以,还以为他突然转了性,在为冲刺高考备战。
渐渐地罗思源也变得麻木,本来当作娱乐消遣的游戏每次登陆的时候都像上班。但他别无他法,因为现在黄垚钦是维系他生命的全部动力,要他因为没钱而被迫放弃跟对方见面还不如让他直接上天台跳下去来得实在。
他像一个得了毒瘾的人。注射也好,吞药也罢,度过了十几个索然无味的年头,迎面而来的人生意义突然与他撞了个满怀。他的针管和药瓶上都刻满了黄垚钦的名字,高三的压力渐大,他发现自己终于只有在把性器埋进黄垚钦的穴道时才能真正放松下来。
黑屏里映照出渐渐消瘦下去的脸颊和每天都更明显一点的黑眼圈。罗思源在游戏里的复活间隙随手切开日历app,本来想计划一下接下来去红楼街的时间,却无意间发现一个被系统特地标红的日期——位于深秋的数字很熟悉,罗思源这才发现自己的十八岁生日就要到了。
国家把十八岁这个时间节点设为成年的分界线。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这个日子都是个重大节点,好像所有人都用着同一套说辞——这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大日子,必须有充足的仪式感。
但罗思源很纳闷,想时间轴是一条无法回头折返的射线,人生中难道还有哪一天是能过两次的不成?那他怎么没见过有人像过十八岁生日那样对待自己的每一天。
但不管怎样,该有的程序还是要有的。妈妈甚至特意帮他请了半天假,即使已经到了再过一个季节就是百日誓师的关头,也答应要给他礼物和休息时间,开开心心地把这个成人生日过完。
截止到罗思源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他已经攒了五千一百块钱,当天他上完上午的课,回家路上点开自己的银行卡余额,一边看一边嘿嘿笑,没注意脚下差点栽进路边绿化带。
他决定给黄垚钦买一件礼物。
其实这个念头不同寻常,毕竟黄垚钦从未在跟他相处时表露过自己想要某样东西的想法,更何况这是他的生日,上赶着给别人送礼物的确显得怪异了一些。但罗思源根本不管这些,他的性格是一旦认定某件事以后就不会更改,看似从善如流实则倔得像牛。他一直觉得自己属于撞了南墙之后也不回头,而是选择一头撞死的那类人。
或者其实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想送给黄垚钦一样什么东西。无论合不合适,突不突兀,都与他的选择无干。
所以,在把自己从绿化带拔出来之后,他在下一个路口脚步一拐,没有选择回家,而是走进街边一家某品牌的手机专卖店。
他想给小黄买部手机的念头由来已久。一个多月之前他们温存结束,罗思源准备提上裤子走人之前突然想起来什么。他问黄垚钦要联系方式,手机号或者微信号都可以,方便回去以后线上联系。
然而当时浑身都水淋淋的黄垚钦一僵,然后涨红了脸。两人对视一阵,他发现眼神躲闪并不能改善自己的困境,最后只能嗫嚅着告诉罗思源,他没有自己的手机。
这堪称今年最让罗思源感到惊讶的事情之一。在当今这个社会上少了电子设备用寸步难行来形容都显无力,更何况黄垚钦又不是小孩子了,既有工作也有生活——就算不用考虑娱乐,没有手机他怎么和外界联系?
黄垚钦在这个问题上含糊其辞,任凭罗思源怎么逼问都不肯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于是罗思源心中的谜团都汇拢到一起变成疑云,心想黄垚钦和那些所谓的“同事们”显而易见地关系不好,那么他平时都在和什么人交流?就算没有朋友,难道连家人也没有吗?
他还有无数个问题想从那张嘴巴里撬出实话,甚至连用什么方式撬都早就做好了计划。只不过当时罗思源急着回家赶门禁,便没有多留,短暂地放了黄垚钦一马。
不过我迟早会有把他拷问得彻底乖了、再也不敢说一句假话的那一天。罗思源一面在店里看手机一面想,店员喋喋不休推销的前半段像水一样从他耳边流过去。后半段他勉强集中精力,但挑来挑去仍是觉得没什么合适的款式——像第一次成年一样,人生的第一个手机也应当承载着仪式感。太便宜的他嫌配不上黄垚钦,但太贵的他余额又配不上。
挑挑拣拣半天,最后罗思源和店员都累了。他正想要礼貌地告辞去其他店看看,店员却不死心,连珠炮似的最后挣扎了一下:“先生,您是要买手机送给女朋友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有一个非常推荐的款式……”
罗思源脚步一顿,在听到那个词时被莫名其妙地触动了一下。店员觉得有戏,赶紧从柜台后面找了一款手机拿给他:“先生,这是我们今年的新款,外观设计和拍照功能都是顶级的。有很多给恋人送礼物的情侣都会选这一款,而且打游戏的功率也很不错,适合你们甜蜜双排……”
最后还是拿下了这款。出门以后罗思源掂量着新手机沉甸甸的包装盒,承认什么被吹到天上的像素和处理器都是其次,自己是被那句“送给女朋友”所打动的。
把新手机妥善收到书包夹层里,罗思源大摇大摆回家之后一进门就嗅到餐厅传来的饭香。他换了鞋走过去,一眼就看见妈妈的背影在厨房忙碌。
虽然没明说过,但罗思源察觉到这段时间老妈工作很忙,有时候要加班到晚上九点多才能回家。身上有酒味的频率也更多了一些,那代表着她刚刚从某个应酬的酒局逃离出来。或许他这几个月能肆无忌惮地夜不归宿或通宵打游戏也得益于此,否则能够到的自由多少要加上一点约束。
他的生父在他尚未周岁的时候就消失在这个家庭,此后妈妈也没有再婚,一个人带着他长大。罗思源记得小学时妈妈还曾经相过亲,相亲对象里不乏条件很好的离异男。可妈妈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没有选择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罗思源问她原因,她却拍了拍他脑袋说,咱们娘俩在一起也能过好。
长大之后罗思源才知道,妈妈这样做是因为觉得那些男人没有一个能做到把他视如己出,像爱自己的亲生孩子那样对待。
想到这里,罗思源的心脏有些沉甸甸地软下来。他走到厨房笑着问妈妈都做了什么菜。妈妈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嫌他碍事要把人赶去换衣服,手上却把轰鸣作响地抽油烟机打开。
这顿饭罗思源吃得很认真,尽管由于太长时间没空下厨,妈妈的手艺已经没那么好了,几道硬菜不是太淡就是太咸。
吃完饭以后两人一起瓜分提前订好的生日蛋糕,纯白奶油上点缀着新鲜的草莓和樱桃。
“妈,你辛苦了。”罗思源切蛋糕的时候把水果悄悄多拨了一些到妈妈盘子里,坐下以后举杯跟她碰了一下。
“嗯,你不用担心我,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了。”妈妈却又用叉子把最大的一颗樱桃放回到他盘子里,落在果汁里又融化的语重心长只属于她,这语气罗思源已经听了十多年,逐渐从厌烦演化成习惯。“思源,成年了,以后做什么事情之前都好好想想,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知道吗?”
罗思源看着盘子里的樱桃有些心虚,尤其是当他想到今晚上的计划。然而面对妈妈他还是点了点头,僵硬的脖子像缺乏润滑油的机器发出“咔嚓”一声。
妈妈很欣慰,拍了拍他的脑袋,动作像糊弄小狗。当时罗思源还没有意识到其实她留了很多个问题在这个生日,但最终看着他吹蜡烛时专注的神色,一个也没有问出口。
明天是工作日,妈妈叮嘱罗思源早点休息之后就洗漱完进了卧室。而罗思源在自己房间的椅子上坐立难安,每过三十秒就看一眼手机屏幕,看的是时间。
这是他第一次在去黄垚钦那里的时候没有火急火燎抓紧每个空隙。因为今晚与以往的每一个晚上都不同,他等待的不仅仅是深夜,更是一个机会,一份答案。
十点半,他抓起书包准时溜出卧室。客厅落地窗的窗帘被他疾步走过时带起的风掀起来,地板上漏下一点点月色。
罗思源悄悄关上家门的时候才恍然发觉其实自己也充斥着“庸俗”的仪式感。但是无所谓,庸俗和高雅又有什么区别,他马上就要和黄垚钦见面了。
这次他没有急于直接去红楼街找人,而是先去小区附近寻一个饭店。这个时间还开着的店实在不多,他步行了十几分钟才找到一家,估摸着小黄的口味点了几样菜打包。至于蛋糕是中午他特意留下的,在冰箱放了一下午,此刻安安静静待在书包底部,有冰凉都水汽渗出来,缠绕在他脊背上。
他却不觉得冷,整颗心都带着热切。最近这两个月每次要见到黄垚钦时他这样,兴奋到无限接近于紧张。
从饭店出来时正好路过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罗思源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拐进去,从货架上摸了两罐啤酒结账。
真正踏上红楼街街口的时候刚过十一点,一路上几乎路过的都是沉寂下去的黑暗,这里的光景却与一街之外的大部分城区恰恰相反。有将近一半的店铺还在亮着灯,不过许多已经开始因为出汗而脱妆的小姐站在门口时无精打采,连开口揽客时也在捂着嘴唇打哈欠。
罗思源有些紧张,脚步穿过大半条街道来到那家她唯一踏进过的熟悉门头楼下。还好,他运气不错,燕姐的店从一楼到三楼都已经变成了黑色,在月亮下面显得很安静。那半新不旧的招牌甚至隐隐透露出一股神秘的气息,不像烟花柳巷,像中世纪的吸血鬼城堡。
罗思源站在招牌下面,抬头看着黄垚钦位于二楼的房间。窗户里面一片漆黑,罗思源想起来以前自己来到这里的每一次,一进门那间卧室里的窗帘都是拉着的,连一丝缝隙也无。白天黄垚钦似乎有些畏光,也许他苍白到能透出血管的肤色也是出于这个理由。
他定定站在那里,做了大概一分钟心理建设。然后罗思源深吸一口气,确认四周没有人之后固定了一下自己的背包,上前一步,踩住顶端直达黄垚钦窗口的水管。
作为一个资深问题少年,罗思源的伸手自然不可能不矫健,否则将无法应对去网吧、抽烟甚至校外打架等一系列需要翻墙的集体活动。这条“捷径”也是他早就观察好的,从第二次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并用目光踩点,确认自己有很大把握能直接顺着管道的走向直接翻上去。
当然,店铺门口堆积着没人清理的建材垃圾以及老房子本来就低一些的层高也是他成功的要素之一,而且总不过是个二楼,就算半路失误了也不至于闹出什么生命危险。罗思源可不想让明天新闻标题变成《高中生深夜红灯区偷鸡摸狗,不慎坠楼身亡》。
每一步都经过精密计算,膝盖终于攀上房间外面的窗台时罗思源松了口气。他稳住重心,又扶了一下自己的背包,然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敲了敲那扇玻璃。
毫无动静。
罗思源以一个狼狈的姿态缩在延伸出去的窗台上,好歹材质是水泥的,不算摇摇欲坠到完全失去安全感。他眼巴巴地盯着那扇窗户,总感觉下一秒就会有一只睡眼惺忪的小猫脑袋探出来——然而没有。
他等了足足一分多钟的时间,除了耳边风声擦过树叶的悉索之外什么也没有听到。
虎牙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罗思源动动自己已经有点僵了的膝盖,心下一沉。现在原路返回显然不再现实,他仓促间只能做那个决定。
下一秒,罗思源手摸进口袋,掏出自己这次的终极武器。
其实罗思源刚刚开始敲玻璃的时候黄垚钦就地醒了过来,但他半梦半醒间还以为那只不过是往常窗外铁皮被风刮动的声音,没有打算理会,翻了个身想继续睡。
直到他即将第二次迷迷糊糊睡过去的前一秒,窗户“咔嗒”一声,这一次动静明显与上一次有所不同。这绝对不可能是他记忆里那个习以为常的声响,带着明显的人为痕迹,在这个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黄垚钦心脏一缩,几乎一瞬间就被吓醒了。
红楼街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治安状况可想而知,你甚至不知道你下一秒接待的客人是不是某个大名鼎鼎的通缉犯,打算在干下一票之前先来一炮释放压力。
以前也曾经有不知道从哪来的小偷尝试着翻进来摸点值钱的东西,但那天晚上黄垚钦接了一个包夜的单子,累到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客人刚走他就沉沉睡了过去,连小偷轻手轻脚在屋内东摸西碰的声音都没听到。
还好他的财政状况简直是一贫如洗,除最基本的生活所需之外工资都必须上交到燕姐那里。小偷在屋里面乱转了半天,没有找到比床头柜那盏破台灯更值钱的东西,只能含恨空手而去。
深夜来访,还是从窗户。大脑登时与不好的记忆链接起来,黄垚钦的心跳简直要跳出胸口,搭在另一侧的指尖也扣住床单。
……他应该怎么办?装睡么?还是跳起来大声呼救?可这个点了,会有人上来帮他吗?估计燕姐会故意装作听不见吧……
一连串念头从他脑中滑过只用了转瞬的时间。然后,又一声更为明显的“咔嗒”声响起。下一秒,窗户太久没有上润滑导致的干涩吱呀声像二胡弦上失控的尾调,连绵成一片嘶哑的绵长音。黄垚钦觉得自己脊背都在发抖,听着这声音终于停止。划破空气的声音带着沉闷,紧接着,有什么重物在他的房间里落地。
那一瞬间,黄垚钦几乎是不受自己控制地从床上窜了起来,背靠着另一侧的衣柜,慌乱间随手抓起床头柜上的台灯,举起来正对着那个不速之客的黑影。
“什、什么人……”黄垚钦再假装镇定也盖不住尾音里的颤抖。他的指尖实在抖得太厉害,以至于说话间往下滑了一下,竟然不小心按开了台灯底座上的开关。
还没等黑影来得及说话,平时暗淡、但此刻已经足够用了的光线就已经照亮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黄垚钦手尚且还僵着,就这么与满头大汗、手里还攥着一根铁丝的罗思源对上了视线。
五分钟以后,罗思源把蛋糕和打包的菜都摆到屋里面的窗台上。房间实在太小,甚至没有放下一张桌子的余裕。
“你吓死我了。”黄垚钦这时候还觉得自己心脏砰砰直跳,坐在床角,语气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撒娇似的埋怨:“干嘛要大半夜翻我窗?”
黄垚钦摆好东西以后回头看,刚睡醒的小猫眼角还带着上一个哈欠留下的泪光,整个人都乱七八糟,带着懵懂。他的心迅速化成了一滩月色,伸手掐了一下黄垚钦脸颊,嘴上却不正经:“想你了。”
黄垚钦撇撇嘴,“切”了一声。橙黄色的光线里罗思源眼角既有笑意也有暖意,他突然觉得耳朵有点发烫,小小地瞪了对方一眼:“是想我了,还是想操我了?”
逐渐熟起来之后黄垚钦已经不那么畏缩,有时候直言不讳,甚至能和罗思源开几个玩笑。后者发现他其实并不完全像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那样腼腆内向,比起本性使然,他被驯服的神情更像是面对燕姐时的保护色。
罗思源心口一跳,像指尖被火苗舔舐灼烧。他咬牙切齿,低声道:“今晚没想做,你别招我。”
黄垚钦一怔,这次轮到他有点惊讶。这还是罗思源第一次抱着另外的目的与他见面,虽然从上个月开始他们做完之后就都会温存一阵,罗思源的吻落在发顶时他们俨然像一对甜蜜的爱人。“那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还带了吃的。”
罗思源安静了一下,然后垂眼去找黄垚钦的手。握到那人指尖的时候凉意也随之沁入纹路,黄垚钦这体质还当真厉害,这才离开暖和的被窝多久。
“……今天是我的十八岁生日。”说话时罗思源心脏莫名其妙快起来,明明简短无比的台词已经被他在心里排演无数次。“所以,就是想……和你一起过。”
黄垚钦有半晌没说话。一开始罗思源没敢看他眼睛,但察觉到沉默之后心下一紧,连忙抬头去看。半秒后他看到一双黑色的眼睛,眼尾的长睫毛边缘反射过一点光亮。晃眼一闪而过之后罗思源定睛去看,发现那里有一颗刚刚涌出来的泪珠。
他哭得太突然也太莫名,罗思源不由得登时乱了阵脚。他慌忙凑上去给黄垚钦摸眼泪:“垚垚,哭什么?”
黄垚钦轻轻偏了一下脸躲开他动作,回过头来的时候眼泪已经被自己用手背擦净了。两人之间突然陷入一片安静,然后罗思源的心头柔软下来,伸手把黄垚钦揽入怀中。
小猫蜷缩在他胸口的时候,被他用下巴顶着额头。侧耳就是罗思源的胸膛,心跳声让黄垚钦想起来小时候农村里烧饭的灶台,木柴伴随着噼啪声化成灰烬。这声音像烟花。
过了很久黄垚钦才带着一点鼻音回答罗思源的话:
“我要是说因为才发现你之前竟然没成年才哭……你信吗?”
罗思源没说话,笑的时候有气流拨弄了一下黄垚钦发丝。耳边的心跳声越来越明晰,黄垚钦想,山峦之下的起伏是他的锁骨。
“我都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过了一会他又小声说,罗思源听出尾音里的难过。
“没关系。”于是罗思源又把他搂紧了一点。“我给你买了。”
半分钟之后他把书包夹层里的手机交给黄垚钦。动作很轻巧,但黄垚钦紧张到似乎下一秒就要发抖的指尖又莫名让这一幕变得有些肃穆,像某种充满意义的仪式。
“打开看看。”罗思源托着脸看黄垚钦的反应,看见那人笨手笨脚试了几次都没把盒子打开,只好凑过去帮他。
盒盖开启以后新款手机静静躺在海绵上,光滑的屏幕边角映上一点烛火似的台灯影子,中央则被描绘上黄垚钦宝石一样的眼睛。猫眼石。罗思源突然想,下一秒自己又忍不住有点想笑。
黄垚钦低着头,很慢很慢地把手机拿起来。
随着科技的发展,电子产品也越来越崇尚轻薄的使用感。可是那么薄的一片被他握在掌心里,冰冷的金属外壳明明有着与他指尖相似的温度,却像是逾千斤重,在手中燃起一场燎原大火。
这是罗思源送给他的。黄垚钦脑中冒出来这个念头,但他像是没法理解。到最后自己也感到急切,拨开混乱的迷雾狼狈探出目光,发现那人安静地等在终点。
“虽然你不肯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大了都没有个人手机,但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罗思源教他开机,又告诉他该怎么办电话卡。最后他说:“所以,我想送你这份礼物。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前几次把你欺负得那么惨又没给够钱,是我欠给你的。”
黄垚钦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开机之后亮起来的小方块亮度甚至超过他那盏已经用了几年的旧台灯,他刚哭过的眼睛都隐隐被刺痛。但他执着地看着页面,上面系统自带的软件安静排列着不同的颜色。由数据构成的调色盘,或许会有人觉得图标设计很丑,黄垚钦想,但他理解不了。这个手机多漂亮。
指尖划过,黄垚钦颤抖着按了一下右键,把屏幕熄灭了。当时罗思源正打算再事无巨细地告诉他一些打发时间好用的娱乐软件。房间里的光源只剩下那盏台灯,黄垚钦的动作让他愣了一下,还没问出什么话,便眼睁睁看见对方伸手,竟然把台灯也关掉。
房间里登时陷入一阵黑暗。
视线被强制剥夺,于是愈发明晰的呼吸声像藤蔓一样缠住耳畔。罗思源感受到怀里的黄垚钦正在一点一点变热,蒸腾出月亮下面的水汽,这样明快的潮湿却只会出现在夜晚。
一瞬寂静。然后罗思源感到有某个柔软的事物贴上了自己的嘴唇。一开始只是紧紧贴着,但黄垚钦主动得出奇,竟然开始轻轻舔他的唇缝,亟待取暖似的想端进来。
罗思源胸膛剧烈起伏着,明明对面五个法伤英雄他却没钱出魔女斗篷。说得通俗点是根本无法抵抗。他微微张开唇,容许黄垚钦的舌尖滑进来,一点温热触碰到他牙膛。
他突然想到这是黄垚钦第一次主动吻他。以往那些意乱情迷时的唇齿纠缠已经记不清因谁而起,早在落下之前两人理智的弦就已经双双崩断。事后温存时的则总是他先手,黄垚钦只是搭着他肩膀很乖地承受。看得出黄垚钦不喜欢烟味,所以罗思源现在就连平时也极少抽烟,累的时候只能通过咬指甲来排解。
为了能多吻他一会。尽管对于他提出的要求,黄垚钦从来都不懂得拒绝。
胸膛紧贴在一起,他们的心跳频率并非完全一样,但缠绕在一起却意外和谐。大概是因为两段鼓点都在顺着同样的情欲升高,再升高,最后悬在毋庸置疑的顶点。罗思源和黄垚钦接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吻,到最后两个人都已经快要窒息,可谁都不愿意先抽身而退。
最后一秒罗思源突然感到更异样的湿润,像一场突然倾盆而下的太阳雨,突兀夹杂在他们之间。罗思源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那是黄垚钦的眼泪顺着鼻梁流到唇边,又被卷进这个吻里,源源不断。
最后喘着气分开时,黄垚钦声音里带着雨后特有的潮意,能在皮肤上洇出水痕。他说话时认真得像在读题,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三问,罗马字母混乱地堆砌成一片空白。
“谢谢你,罗思源。”
两个人一起坐在窗台边的时候外卖包装盒还冒着热气,罗思源塞了装着粥的塑料碗到黄垚钦掌心里给他暖手。
最大的那个盒子掀开时他看见黄垚钦明显一怔,然后一双眼睛都亮起来。不是突然的点亮,而是有着次第的顺序,像圣诞前夜大城市街道连绵的彩灯。罗思源知道自己猜对了。
“莲藕排骨汤……”黄垚钦扒着窗台嗅嗅餐盒边缘香味的时候动作更像猫,总让罗思源觉得下一秒他就要拿尾巴来缠自己掌心。声音和眼睛里共同存在的那份惊喜简直无法形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罗思源撑着胳膊对他得意地笑了笑,把这伪装成某种魔力,而非鬼鬼祟祟观察之后的结果。他早就发现黄垚钦床角的垃圾桶里除了被用过的套子之外,还时常会出现廉价速成汤的外卖包装。
窗外月色明澈,罗思源进屋之后黄垚钦索性没有再把窗户关上,就这么开着一半。他问起来时罗思源说自己也很惊讶,这手铁丝开锁的技能是以前泡网吧时跟别人学的,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应用。不过跟黄垚钦窗户锁扣已经生锈坏掉了一大半也有关。
“等我赚了钱就找人来给你修一下窗户。”罗思源往黄垚钦碗里舀了一块排骨,非常标致的一块,后面是肉,前面是连着的筋膜。他吃东西的时候声音含混,引来黄垚钦侧目:“不然这样太不安全了。”
除了你之外也没人会在大半夜做出这种事。黄垚钦咬着那块排骨想,上次小偷走了之后估计这片区域一贫如洗的消息都在行业里传开了,现在除了老鼠之外没人会用这种方式光顾。
但罗思源这样说,他毕竟还是有些雀跃,小声回了一句“好”。
他是真的相信罗思源会做到每一件答应的事。这种信任很危险,建立的时候黄垚钦隐隐察觉到,但他选择了更迟钝天真的一方。
“好吃吗?”罗思源发现黄垚钦吃饭的时候很有意思。他吃相很文雅,无论是咀嚼还是吞咽都几乎不会发出声音,所以罗思源只能通过腮帮子的鼓动来判断他有没有把食物咽下去。吃排骨的时候更是敏捷高效,干干净净的骨头被吐出来时,像猫慢条斯理地剔鱼刺。
他自己也吃了一些,发现这份莲藕排骨汤的口味的确没有辜负七十五一份的天价。能吃的出食材都很新鲜,汁水丰盈的肉质里甚至能咂摸到荷叶的清甜。
“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莲藕排骨。”黄垚钦睁大了眼睛回答他,唇角还有一点亮晶晶的油渍。
于是罗思源很莫名其妙地笑起来。喜欢莲藕排骨汤,这是他确认的、关于黄垚钦的第一件事。
“喝酒吗?”把正餐吃完,蛋糕的包装盒也被拆开,瓜分完之后罗思源从书包里翻出那两罐从便利店买的啤酒,看着对方正在用湿巾清理脸上的奶油。
黄垚钦吃蛋糕的时候太专注,白色弄到鼻尖上一些,他看着没忍住,坏心思地偷袭了小猫,把奶油糊得他满脸都是。两人乱闹一通。
当然,刚使坏完罗思源就后悔了。来的路上花了太多时间,奶油已经开始渐渐融化,攀附在黄垚钦脸上时会让他想到另一种物质。对方第一次给他口交时他没控制好时机,抽出来的下一秒射得黄垚钦满脸都是。
带着腥味的精液淅淅沥沥从睫毛和嘴唇往下淌,黄垚钦视线都模糊。那次罗思源哄了二十分钟才把人哄好。
黄垚钦面对这个问题有了明显的犹豫。他的上目线流连在罗思源和他手里的常温啤酒,过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一点头:“喝。”
于是罗思源递给他一罐。没有多余的杯子,擦了擦瓶口就这么启开,直接对嘴喝起来。
罗思源第一次喝酒是在初中毕业以后,暑假兄弟聚会上众人气势汹汹地嚷嚷着要进行一些成熟男人的活动,他也不可避免被灌了两瓶啤酒。喝了以后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晕乎乎的,似乎整个世界都被自己甩在身后。
所以他咽下第一口的时候堪称轻车熟路。然而抬眼看黄垚钦的时候,却发现小猫眉头皱着,550ml的易拉罐在他手里大得过分,似乎试探了好几次都不知道该怎么下嘴。
罗思源一顿,冒出一个堪称荒谬的念头:“你是不是……没喝过酒?”
黄垚钦牙尖磨了一下自己下唇,似乎羞于承认,甚至因此而气呼呼的。但他的青涩已经全部被暴露在罗思源视线底下,所以只能放弃负隅顽抗:“…….没有。”
罗思源想笑又不敢笑,一开始不敢相信,但又觉得就算整个行业的生态如此,这个特例落在黄垚钦身上也仍然不像特例。他伸手想黄垚钦的酒接回来:“那算了。给我吧。”
可黄垚钦竟然抱着易拉罐不肯交付,像张牙舞爪的小猫护食。眼看着罗思源的手伸过来,他一爪子拍开,自己则牙一咬心一横,对着瓶嘴就干了一大口。
罗思源的手顿在原地,有些紧张地看他反应。下一秒黄垚钦慢慢把啤酒放下,表情神奇地咂摸了一下嘴里的滋味。
酒精和小麦的混合物毫无疑问是苦的,但引到舌尖之后又绽放出一种奇妙的感受。那种感觉像误食了小孩手中肥皂水的产物,透明泡泡抵达口腔以后才慢悠悠爆开,气流也带着乱七八糟的光影,像吃了毒蘑菇。
把五颜六色吞进胃里,下一秒,黄垚钦打了一个小小的饱嗝。
罗思源笑得丧心病狂。
两罐啤酒的量自然不多,最起码不可能让罗思源喝醉。但黄垚钦就不一定了,对初学者而言一切皆有可能,尤其他还在没喝几口的之后就可疑地红了耳朵。
热。黄垚钦把领口扯松,月光落在他锁骨的线条上跳跃,像钢琴家的指尖在黑白中穿梭。他微醺之后话前所未有地多起来,但口齿又出奇地清晰,仿佛酒精没有抹除逻辑,只是带给了他全新的勇气。
罗思源靠在窗台,笑吟吟听着黄垚钦絮絮叨叨。他话题跳跃得很,一会说前天接待的客人提上裤子之后有多抠门,在楼下跟燕姐讨价还价了半个小时;一会说他的房间好像有魔力,每天下午日落时都会有小鸟停栖在他窗头做客。
话题每每切换得猝不及防,但每一个罗思源都有兴趣听。黄垚钦生活中的每一个分子对他来说都有巨大的吸引力,他渴望知道那人眼中的世界,探知从这座位于二楼的囚笼望出去时,能不能看见远处愁云惨淡的城市。
但他的笑容没能维持太久,当黄垚钦终于醉醺醺地聊到家庭,过去,他走到这条结果上来的路。
“罗思源,你应该过得很幸福吧。”
说不清是光线晕染黄垚钦的线条,还是他轮廓为夜晚的孤灯增色。昏黄光影落在他脸上时完成温柔的切割,一半轮廓藏起来,一半变成被酒精侵蚀后的淡红色。黄垚钦的语气平静,看不出是不是醉了。但罗思源看到他睫毛在抖。
“你之前问我没手机怎么跟家人联系,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没有家人,罗思源。我早就没有家了。”
其实黄垚钦出生的时候还不至于如此不幸。他诞生在距离县城五十公里的乡镇,父母都是农民。他是他们的最后一个孩子,上面有已经长大到能帮衬家里的哥哥姐姐。
所以黄垚钦小时候没人对他多加管束,放学以后他就是这个世界最自由的人。夕阳触摸到地平线时他坐在田垄,被割断的麦秆孤零零戳在裂开的泥土,刺进晚霞边缘时让他想起来语文课本上的矛和盾。
他成绩不错,聪明伶俐,过年时来往的亲戚往他手里塞一块玉米糖,说这孩子以后肯定有大出息,能上大学也说不定。软糖在齿间咬烂时他被香精味淹没,父母却摸摸他的头顶,笑着说哪里哪里。
这样的生活平凡无趣,但黄垚钦仍然一路平安地上完小学。直到初一他去镇上上学,某天小腹突然撕裂一般绞痛,他慌忙逃进厕所,脱下裤子发现自己腿间已经被血染红。
那年黄垚钦十二岁。
“他们带我去了镇上最好的诊所。”黄垚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指尖。罗思源的视线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但他还是说,“医生发现我那里不对劲。我是个男人,却长出了女人的器官。没有哪个正常人会这样,他说这是病。”
检查完回家的那晚上父母在沙发上坐了整夜,黄垚钦自己在房间里同样睁眼到天明。凌晨的时候爸爸推门进来把他拍醒,沉着脸告诉他今下午坐车去省城。他们要带他起做手术,把身体里不属于他的那套器官彻底摘除。
当时手术这个词对黄垚钦来说还很遥远,他只能想到现实里那些血淋淋的车祸,亮着灯银光的刀锋在人皮肉里穿梭。可他看着父亲眼下的乌青和妈妈眼角的泪痕,最后还是点了头。
那天他们一行人坐车从下午坐到深夜,终于来到省城那个所谓的医院门口。黄垚钦看着门诊前面落满枯叶的水沟茫然,这里就连已经被侵蚀到褪色的招牌都显得鬼气森森,还没进门浓烈的消毒水味仿佛能侵蚀肺部。
后来黄垚钦才明白这是父母的选择。他们打听了这个手术的价格,发现需要花掉家里一半的积蓄还多。哥哥姐姐都到了适婚年龄,准嫂子那提出要五万彩礼,姐姐的嫁妆也必须要打点了。他们不止有黄垚钦这一个孩子,心和爱留给他的部分也不可能超过平均分配的范畴。
更何况黄垚钦是个怪物。
两个小时之后他已经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这家快要倒闭的私人医院手术费低廉,是他们唯一的选择。可唯一的手术室有着脏污的水泥地,黄垚钦躺下去之后还能听到嘀嗒嘀嗒的漏水声。更可怕的是当医生拿着手术刀逼近,黄垚钦竟然还能感受到自己下半身的存在——雇不起专业的麻醉师,他被注射麻药时份量出了错。
那一刻撕心裂肺的恐惧压倒了一切。黄垚钦连滚带爬地下了手术台,推开医生。倒在地上的一瞬间他捂着小腹流出眼泪,掌心下触感平坦,没有人会发现那套器官的存在。
医生再靠近时他发出尖叫,片刻以后爸妈闯进来,而黄垚钦对他们泣不成声。
“能不能不做手术?”
听到这话,父母先是沉默。再抬起头来时爸爸甩了他一巴掌,没留下余地。那一下给黄垚钦带来的痛感从嗡鸣作响的耳朵一直渗透到脊骨,他觉得就算刚才医生直接把手术刀插进他小腹也不见得会这么痛。
“如果你执意要做个不男不女的东西,”父亲脸色铁青,“就给我从家里滚出去。”
或许这句话一语成谶,这是黄垚钦存在于这个家里的最后一个月了。从那天之后爸妈没再跟他好好说过话,黄垚钦草草办了退学手续,白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到夜晚的时候才敢出门,坐到村口那块他熟悉的田垄。
前二十天只有晚风下参差的麦浪与他作伴,第二十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女人。当时那种下腹撕裂的坠痛感再度袭来,黄垚钦坠着一颗绝望的心跑进附近的茅厕。跌跌撞撞出来以后他望着再次被血染红的裤子发呆,肩膀却突然被一双带着香水味的手拍了一下。
抬起头,当时燕姐的面容还算是年轻,在夜色下五官线条也被融化得柔和。“小姑娘突然来月经啦?喏,我有卫生巾,快点拿进去换了。”
黄垚钦呆了很久,还是伸手接过去。然而这时候燕姐忽然借着路灯端详他的脸,发出一声惊讶的抽气声:“你是个男孩子?”
换好卫生巾出来以后燕姐还在外面等他,烟头在土地味道的空气里燃烧暖色。黄垚钦走过去低声说了句“谢谢”,转身的时候燕姐又拉住他肩膀。化了浓重眼妆的瞳孔里带着真切:“小弟弟,能不能和我说说你这身子是怎么回事?”
不想回家。于是,也为了报答那片卫生巾,黄垚钦停下来,低声复述了自己身体的特殊之处。
后来黄垚钦才知道燕姐出现在他们村附近的目的,会用花言巧语诱骗漂亮的农村姑娘,用提供前台工作的借口把她们带到城里去接客。那一次燕姐运气不好,空手而归的前一天晚上却天意般地捡到了黄垚钦,算是个意外收获。
听完他的叙述燕姐又抽了口眼,眯起眼睛。其实那时候黄垚钦就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像在给一件新奇而赤裸的商品估价。但抬头望去时那双眼睛神色又是友善的。
抽完这根烟,燕姐拍了拍手,对他说:“既然这个地方已经容不下你,那要不要跟姐姐去城里?包吃包住,而且最近这几年都不用你工作,玩就好了。”
其实黄垚钦也知道这话不能相信,唯物主义世界不会有圣光降临的天使。但当时他走投无路,昨天下午爸爸心情不好,拿着皮带就往他后背上抽。皮带落下来时很痛,但那些“丢脸”“贱东西”之类的词语听起来更痛。
反正不会比现在更糟了。黄垚钦有些迷茫地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燕姐没有食言,在黄垚钦十六岁之前确实没有给他安排工作。只是她每隔几个月就让他脱下裤子给自己看看下身,像一片田地的主人,精心关注着自己种下禾苗的成熟。
最后当她确认黄垚钦的女穴已经差不多可以承受使用,便给他挂上牌子推出来接客。黄垚钦的第一个客人是个高中老师,带着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派头。但他在进入黄垚钦时掐着他尚且青涩的乳头,不顾从未被使用过的小穴生涩无比,硬生生一插到底。退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身下床单和龟头上都有明晰的血色。
那天黄垚钦的声音比起呻吟更像是惨叫。客人走之后他望着被单上红色的结块发呆,半晌撑着膝盖起身走到窗前。当时红楼街和现在的景象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记忆里一切都因为自我保护机制而稍显模糊。
黄垚钦摇晃着跨出窗台。
可二楼太低了,台阶下面的马路尘土飞扬,这个高度他可能断一只腿,但应该死不了。风吹动他裤脚,神思恍惚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扑棱翅膀的声音,他瞳孔虚弱地聚焦起来,下一秒一只灰色的鸟雀落在他身侧。
不认识是什么品种,但那只小鸟瘦小得连羽毛都干枯,眼睛却亮得像田野上的夜色。它似乎不怕人,低头啄了一下他的手背。比起刚才被破掉初夜的感觉来这痛感微不足道,可黄垚钦却像是被烫到,指尖痉挛着抽搐。
但他终究没有收回来,任由小鸟想找到食物似的把他胳膊啄了个遍。最后黄垚钦回房间,用勺子舀了一点吃剩的小米粥喂给它。小鸟低头享用的时候黄垚钦视线从红楼街飘荡到地平线,突然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什么都不想,只想要活着。
这个故事很长又很短。黄垚钦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把啤酒罐倒过来,里面已经空掉了。他有些口干舌燥,瞥见罗思源尚且呆滞的神情之后恶从胆边生,伸手打算悄悄把他面前没怎么动过的那罐偷渡到自己手中。
但他的胳膊伸到一半手腕就被罗思源握住。黑暗里那人掌心烫得惊人,黄垚钦吓了一跳,下意识想伸手摸摸他是不是发烧了。罗思源攥着他时纹丝不动,黄垚钦慢慢不再挣扎,抬头时分明从他眼中看到颤抖的痛苦。
于是下一秒黄垚钦也觉得难过起来,明明讲述这一切时他情绪都是平静的。他上前把自己窝进罗思源怀里,下巴搭着那人肩膀,两个冰凉的人却妄想互相给予热度。
“没事的,罗思源。”黄垚钦轻声说,“都过去了。”
不用看也知道此刻罗思源喉结剧烈滚动着,抬手把黄垚钦抱得更紧,像要把他藏进自己的血肉。
“垚垚……垚垚。”
沉默很久之后罗思源一遍一遍地叫他。黄垚钦都一一答应了。本以为罗思源会说什么话来安慰,但其实那人最后什么都没说。
他觉得罗思源想哭,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反而手足无措,只是像那人叫他名字一样,一遍一遍不厌其烦,拍着罗思源的背告诉他这些都是过去了。
黄垚钦的确这么认为。这是他做这一行的第十九个月,离家前除那片麦地以外的一切都已经在记忆底层悄悄褪色。就连想跳楼那天的小鸟都没有再光顾过,不接客时黄垚钦趴在窗边看它形形色色的同类停留,却从未再捕捉到过那抹熟悉的灰。
但没关系。黄垚钦想。
现在轮到罗思源做这只鸟,于月色里停栖在他的窗户。
- 汤姆猫跑酷2:2025春季全服狂欢庆典暨全新赛道「未来都市」极限挑战赛 活动详情说明 ⏰ 活动时间 2025年4月6日10:00 - 4月20日23:59(UTC+8) 🎮 核心玩法 未来都市赛道首曝:穿梭霓虹高楼与悬浮磁轨,新增动态...
- 三界共庆·仙魔神域首次跨服巅峰争霸赛暨全服庆典盛典 ◇◆ 活动详情 ◆◇ 📆 活动时间: 第一赛季:2025.06.19 00:00 - 2025.07.03 23:59 巅峰庆典:2025.07.04 19:00 - 22:00(全服在线狂欢) ▶ 核心玩法 「三...
- 《垂直火力》2025全球巅峰挑战赛:跨服激战·荣耀之战暨六周年庆典盛典 活动基础信息 活动周期:2025年6月27日 10:00 - 2025年7月11日 24:00(含14天竞技期+3天奖励兑换期) 跨服匹配:全平台服务器互通,采用动态...
- Steam 上的 EVE Online关于此游戏 EVE Online是一款以广袤宇宙为背景的玩家主导型MMO游戏,你的选择将决定宇 宙的存续。 进入坐拥7000多个恒星系的新伊甸,玩家可以...
- 英雄联盟:2025跨时空激战·全球巅峰联赛暨十周年荣耀庆典特别行动 活动时间:2025年6月9日-7月9日 ✨核心玩法升级: 开启「时空裂隙战场」新模式,玩家可自由选择历代版本英雄组合(包括已重做角色经...
- 天堂战记2025年春季狂欢庆典:英雄集结,荣耀之战!亲爱的《天堂战记》玩家们,准备好迎接2025年最盛大的春季狂欢庆典了吗?从2025年4月4日开始,我们将开启一场为期两周的史诗级活动,让你在...
- 起凡名将录·2025三国名将觉醒计划——全服争霸赛暨史诗级福利盛典⚔️ 活动详情 ⚔️活动时间: 2025年3月30日10:00 - 2025年4月13日23:59📜 核心玩法「名将觉醒」系统上线,每日完成玄武/朱雀/青龙试炼可收集名将...
- 通往阿尔泰山的传奇之路通往阿尔泰山的传奇之路阿尔泰山脉是横跨蒙古最西部的雄伟山脉,是世界上最偏远、最令人惊叹的目的地之一。阿尔泰山脉以其崎岖的山峰、...
- 马上三国:2025年4月9日开启的史诗级跨服争霸赛 亲爱的《马上三国》玩家们,激动人心的时刻即将到来!2025年4月9日,我们将正式开启一场史诗级的跨服争霸赛,这是一场属于所有三国英雄的...
- 炼狱战魂:深渊裂隙全服争霸赛暨五周年庆典荣耀盛典 ⚔️ 活动背景 为庆祝《炼狱战魂》全球玩家突破5000万,官方将于2025年5月21日10:00至6月3日23:59开启年度最大规模跨服对战活动!本次活动以...